【现实情感】《嫡母救赎》——慕魇

我穿越到了男主小时候欺负他的恶毒女配身上。

此时,他正低着头站在餐桌前,眼前的碗里都是残羹剩饭。而作为苏府庶长子的份例早就被我偷偷换掉。

没错,我就是眼前六岁孩童的嫡母。

一、

我穿越的这本书的男主叫苏哲,是苏府的庶长子。他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个侍妾,却在正妻入府之前就生下了他,所以嫡母对他格外厌恶。他幼时饱受欺凌,却隐忍不发。私下里发奋读书,最终夺得状元,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而因为年幼时没有得到足够的温柔对待,他性格乖张、阴鸷。最后功成名就之后,将对他羞辱的人进行报复,甚至灭了苏家满门,迎娶宰相之女,走向人生巅峰,成为爽文大男主。

而穿越前,我并没有来得及看具体情节,只看了如上的简介。那时候,我还在心里吐槽,男主明明是苏家人,还要灭苏家门,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过眼前的情势不容我多想,因为一觉醒来,我成为他的恶毒嫡母。他手握权力后,一定不会放过我。

我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刚才小苏哲下课回来,手里拿着先生奖励给他的字帖。被娇滴滴的大小姐看见了,非要抢过来,争夺之中将字帖撕坏。苏哲忍无可忍之下,推了嫡小姐。于是,嫡母过来打算狠狠地折辱他一番。

此时,我已经回过神,高高举起的手有些尴尬,继续打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还是顺着力道轻轻抚摸在他脸上。他惊愕地抬起头看我,皱着眉头叫了我声:“夫人。”

他长得真可爱呀,虽然才六岁,但身板挺直,一张圆圆的小脸肉嘟嘟的,眼睛也圆溜溜的,就是缺少孩童的天真,有些阴郁。我心里一软,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今天妹妹在花园里撕了你的字帖,是她不对,改天我再赔你一本吧。”

此话一出,他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不必劳烦夫人,我也推了她,也不对。”

你看,这就是未来的大权臣,小小年纪就这么硬气,我真无话可说。

但我得献出我的母爱,要爱护他、感化他、帮助他,以后跟着他吃香喝辣,而不是命丧黄泉。

虽然很尴尬,但我好歹也是当家主母。打量了一下他的住处,简陋得很,一看下人就没有认真打理。晚饭更是简单,连肉都没有。我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我的前身。

“阿哲、是我没有管教好念儿,你到我那里吃饭吧。”

听见我说的话,苏哲满脸都是抗拒:“谢夫人,不用了,这些饭菜挺好的。”

“挺好的?”我皱着眉头怒斥道:“是谁给大少爷吃这些呢?”话音刚落,照顾苏哲的孔妈妈赶紧请罪:“是奴婢不好,去厨房晚了,才拿了这些饭菜将就。”

我仔细看了一眼苏哲,只见他嘴角微微弯起,无声地冷笑。他从小就聪明,怎么你不知道是我故意不让厨房给他留饭呢?

无所谓,我得让苏哲知道,打今儿起,我不是后妈了!

想着,我就过去拉苏哲的手:“既然厨房没饭了,就当正院去吃吧,正好我也没吃饭呢。”说完咱也不等他开口,拉着他就走。

他年纪小,腿短,我故意放慢了脚步。一边偷偷观察他,他毕竟才6岁,还没有很深的城府。被我强拉到正院,脸上的表情一直很紧张,紧紧皱着眉头,可能在想一会怎么逃跑。

刚到主院门口,一个穿黄绿色,扎双丫髻的小姑娘跑了出来,拉着我的衣袖撒娇道:“娘亲,你可回来了!”一转眼看到我手里牵着的苏哲,又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娘亲,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这大概就是我的女儿苏念儿,她脸上毫不掩饰对苏哲的不屑!

苏哲听了她的话,赶紧甩开了我的手,站在一边,一脸的不情愿。

我赶紧板起脸:“念儿,怎么跟哥哥说话?今天原本就是你的错,跟哥哥道歉!”

苏念儿听我这么说,眼睛立即瞪大了:“娘亲,你怎么了?怎么能让我跟他道歉?你不是替我出气吗?”

我不理她的大呼小叫,转头吩咐旁边伺候的人:“还不快摆饭,我和大少爷都饿了。”

苏念儿更不依了,大哭起来:“娘亲不疼我了,还要和那个臭小子一起吃饭,我不要和他一起!”

这下,我真是生气,这个小姑娘太没礼貌了,就这样哪有嫡女的样子。我严肃地看着她:“念儿,你这样太没礼貌了,苏哲是你的哥哥。以后苏哲就住在东苑,每天我们都要一起吃饭,如果你不愿意就出去!”

这我可不惯着!

苏哲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其实,不管苏哲还是苏念儿,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孩子。我不想他们受伤,也不希望自己受伤。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想要一家人和和睦睦,母慈子孝,这大概是我仅能做到的,后面的交给命运的安排。

这天的晚饭两个孩子还是坐在一起吃了,我一会给苏哲夹菜,一会又给苏念儿盛汤。一顿饭下来,称不上其乐融融,但也算得上平静如水。

吃过饭,菜都撤了下去。我才郑重地对两个孩子说道:“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念儿不对。哥哥的字帖是先生的奖励,怎么能随意争抢,损坏?”我看苏哲微微一愣,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又接着说道:我们苏家也是大户人家,一家人更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才是。怎么能处处争夺?岂不叫人笑话?

苏念儿有些惭愧,但还是嘴硬道:“以前娘亲说的,若我喜欢的,都可以得到。你怎么跟以前说得不一样?”

我一哽,有些无语。但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所以错得最多的是娘亲,我没有好好照顾阿哲,也没有好好教导你。是我的错。”

两个孩子听我这么说,俱是惊异,赶忙站了起来,垂手而立,却也低头不语。

我拉过两个人的手:“我以前错了,以后会改。我想你们也能好好对待家人。”

苏念儿先是低着头不说话,想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苏哲说:“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苏哲一愣,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他说:“没关系,你想要字帖,我临了送给你。”

看着暂时和谐的两人,我也松了一口气。但愿能改写故事,让我们都平安顺利活到大结局。

就这样,我把苏哲也接到正房,反正房间多得是。平日里,我也多加照顾,他看上去温和多了。

这样也算平安地过了十年,眨眼间苏哲已经十六岁。我们的关系也变得融洽很多,他对我虽然称不上敬爱,但也乖顺,很少惹我生气。

一日,我去他房间给他送东西,却无意间发现了放在抽屉里的一个信封,那里面只有一块玉佩。

这玉佩,质地清凉温润,毫无杂质,做工更是精美,雕刻成栩栩如生地龙。我一惊,这玉佩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倒像是皇家专用,可苏哲怎么会有这样的玉佩呢?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我对苏家也是有些了解。先祖曾经也跟着开国皇帝混到了官爵,但子孙不济。到我的相公也不过是混到太常博士这样一个七品小官,主要做的也是祭祀、祈福这样的闲职。在偌大的京城中,苏家门第算不得显赫。

我将玉佩放回远处,回到自己房间,心里却总是不安。我回想这几年,他虽然是庶长子,但早已不像以前那样被欺负。凡是我能想到的,都会为他打算。甚至他要比我那个不爱读书的嫡子更受我的爱护。

我知道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我就想要平平安安,他可以考状元,可以拜相封侯,我想他能找对方向,为国为民做事。可如果他掺和上不该掺和的事情呢?苏家是否能独善其身?

越想越心惊,我觉得还是向我那便宜夫君苏清让打听一下。

晚上,苏清让回来,和几个孩子吃过饭,等他们散去,我便打听起苏哲近期的情况。虽然苏清让官当得不大,但对孩子很是关注。他一听我问,就连连感叹:“先生又夸哲儿精进了!”

我心里吐槽,他来回就这一句夸张的话。但面上还是微笑着:“老爷说的是,我感觉阿哲这孩子比其他的弟弟妹妹都聪慧,也不知道以后能走多远呢。”

苏清让一听,眉头皱了一下,言语中有些躲闪:“管那么多呢,孩子自有他的出路。”后面我再问,他也不再多说,只是不耐烦地让我不要多管。

我强按下心中不安,觉得还是得自己查探一番。

从那天起,我格外注意苏哲的行为,但他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直到六月十五,我和往常一样到清华寺上香,却看到苏哲的身影。他一直都是以学业为重,很少参与集会,更不会来寺庙游玩。而且他明知道我今天会来,却什么也没有跟我说,着实可疑。

我带着贴身丫鬟,偷偷跟了上去。

远远地,看见他居然是去见一个女人。

一个美丽的、富贵的夫人。虽然隔得远,看不分明,但发型和衣着一看是妇人的装扮。

只见那美妇伸出手拉苏哲的衣袖,苏哲赶紧甩开,并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接着那女子还不死心,又哀哀说着什么,铁石心肠的苏哲仍旧面无表情,最终将一个物件塞到那个女子手里,转身就走。

我呆了!

一时不知道该猜测大龄美妇出轨小鲜肉,还是渣男忘情舍爱辜负美人心。

“夫人,你在这里看什么?”正当我沉浸在狗血剧情联想的时候,身后突兀传来我好大儿的声音。我吓得一个激灵,像被人抓到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结结巴巴:“我……看风景,对,看风景呢。”

苏哲看了看我,好像信了,然后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悠悠说道:“她没有你漂亮。”

我再次石化——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看着我呆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嘴角边酒窝也如盛满佳酿一般,闪着光芒。他原本就因为身份,少年老成。印象中,他都是疏离而克制,笑的时候也不过是眼睛弯起,面色柔和,鲜少这么开怀。我在心里感慨,真是好皮囊,比我那不争气的嫡子嫡女强多了。

我强制自己开机,回过神来,摆出主母的架子,呵斥道:“胡说什么!”

他见我如此严肃,赶紧收敛了笑意:“是阿哲的错,请夫人责罚。”

他这样倒叫我有些不忍,便岔开话题,直接问道:“刚才与你拉扯的女子是谁?”

我原本以为他会回答,或者不会回答,岂知他竟看着我反问道:“夫人,您不认识吗?”

讲真,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他好像不愿告诉我,但又不肯欺骗我。于是,我决定放过他,只是淡淡地提醒道:“不管那是什么人,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我会帮你的。”我是真怕他勾搭了大人物的妻妾,引火烧身。

他听了赶忙低下头,回应道:“是,阿哲不敢。”

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一回家,我的嫡子和嫡女便迎了上来。这么多年的相处,我早已把他们都当作我的亲生骨肉,我看着他们长大,为他们谋划,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而在我们的努力下,三个孩子也手足情深,经常互相帮扶。我想这样的话,苏家大概能平安地苟下去吧。

一家人正等着开饭,苏钰,就是我的嫡子,讲了一个笑话,我们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苏清让刚喝了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憋得脸都红了,鼻子差点吹出泡泡。念儿和苏钰笑得夸张,仰着头倒在椅子上,眼泪都要流出来。苏哲却很淡定,把手抵在唇边,克制地笑。

在这样欢乐喜悦的氛围中,我却发现苏钰、苏念儿和苏清让出奇地像,动作放肆不拘小节,长得也平平无奇,顶多算清秀。且,没有酒窝。可苏哲,不光有一对好看的酒窝,身姿行为也格外不同,彬彬有礼。和我们在一起,就是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凭借我仅有的生物常识,突然预感到苏哲身份的奇特。苏清让没有酒窝,那么苏哲的亲生母亲有酒窝吗?她一定是个非常美丽优雅的人,不然苏哲怎么会这样与众不同呢?

可,这样美丽的女子,真的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年,苏清让的确很喜欢苏哲,但原本我也并没有为难孩子,所以在苏哲的问题上我们几乎没有过矛盾。那么苏哲真的是苏清让的孩子吗?如果是,为什么原著会让他灭苏家满门呢?

可就算不是,也不至于叫苏哲不给从小长大的苏家留一丝生机吧。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就披了外衣到院子里坐坐,孩子们早就睡去,他们年岁也大了,苏哲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分去了青梧苑,苏钰去了紫竹院,念儿是姑娘便还是和我住在主院。虽然我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院子里聊天,吃瓜,看星星。但每天的晚餐一定是要一起的。这是我把苏哲接过来那那一年,定下的规矩。我始终觉得,要在一起,关系才更亲密,才能容易培养手足之情和母子之情。

可,孩子们总会长大,我也有把控不了的时候呀。

当你害怕某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用慌。他一定会发生。

第二天,宫里来人了。

宫里出来的内侍到了苏府,传宁贵妃口谕,宣我觐见。

此时,苏清让还在当值,苏哲、苏钰正在学堂。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宁贵妃会突然召我进宫,心里慌得很,却不得不尊,只好换了宫装跟内侍进宫。

说实话,我穿到这里十年,从未想过和皇宫扯上关系,这是我第一次进宫。

皇宫巍峨壮观,可我却没有心思欣赏,面对无法预知的事情,心理总是惴惴不安。不知道拐了几道弯,过了几道门,终于来到了宁贵妃的昭和殿。

我不敢抬头,只低着头跪地,高声恭祝道:“臣妇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我的话说完了,却并未听到叫我起身的声音,我只好匍匐地上,屏息不语。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缓缓向我走来,在我眼前停下。

“抬起头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我赶紧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端庄秀丽,眼角一颗泪痣却又衬得她妩媚风情。虽然她在低头俯视我,但却一点也不失美感。而她看向我的眼神,却隐藏着种种复杂的情绪,我看不透。更奇怪的是,我从未见过她,却觉得眼熟极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却咽了下去,只是挥挥手,对旁边的内侍道:“送苏夫人回去吧。”

我站起身低头恭敬道:“臣妾告退。”

就这样,我离开了,就跟我的到来一样莫名其妙。

刚出宫门,我便看到我的好大儿站在那里。而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脑子突然清明起来,知道了那种对宁贵妃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夫人,她有没有为难你?”上了自家马车,苏哲的心仿佛才踏实下来,小心的问道。

我直直地看他,仔仔细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母亲?”他一愣,将头撇开,不肯看我。

空气安静下来。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回到苏府,我先回房将繁重的宫装换下来。换衣服的时候,便有小丫头前来禀报:“夫人,大少爷在院子里跪着呢。”

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当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苏哲仍旧跪在门口。透过雕花的房门,我看到他的身影。他是跪着的,却腰背挺直,如松如竹,一副光明磊落之感。

这十年来,我看着他长大,给他母亲的温暖,我曾想着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考取功名、看着他娶妻生子,给他温暖和机会,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端方君子,拥有平安顺遂的人生……可现在我却不知道这种温暖还能持续多久。人家都说男女之爱是镜花水月,竟不知这母子之情也这么脆弱。

我让伺候的丫鬟仆妇都退了出去,只想一个人静静。

不一会儿,听到风声的苏清让也翘班匆忙赶回来,一进院门就看见跪在那里的苏哲,却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走了进来。

“苏清让,”我抬头看他,眼泪再也憋不住:“苏哲不是我们的孩子,是吗?”

“阿颜……”他没想到我会哭,赶紧上前拥住我:“我以为你不在乎。”

“我当然在乎!”我大哭道:“阿哲不是我亲生,但这十年来我自问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可你知道吗?他心里有其他的母亲,他不认我!”

我看见院子中跪着的苏哲身躯一震,低下头去。我心里更是难过,看着他对苏清让说道:“苏哲会离开我们是不是?他也不是你的孩子吗?”

我看到苏清让脸色也黯淡下去:“我不知你只是进宫一趟,竟什么都发现了。”

是的,我看到宁贵妃的那一刻,我就发觉了——苏哲和宁贵妃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美得一模一样。而宁贵妃也是没有酒窝的,那么苏哲的父亲就另有其人了。

这一切其实也是我猜测的,可苏清让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承认了。

我甩开苏清让的手臂,走到苏哲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我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被堵住了,吐不出半个字,只看着他眼泪簌簌掉落下来。

“起来吧。”我平复好心情,扶起苏哲,带他到厅堂。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的?”虽然已经没有意义,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三年前。”苏哲低下头,恭敬的回答。

我看着他,继续问道:“上次在清华寺,我见你与一女子拉扯,那是宁贵妃吗?”

“是。”

“她想带你回去,回到皇宫中去?”我问出了最让我担心的问题。

可苏哲咬了咬嘴唇,并没有回答我。又是这样,每当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总是以沉默应对。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苏清让,希望他能给我答案。苏清让思忖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还是决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十六年前,先皇去世,皇帝带苏清让等人去清华寺为国祈福,遇到当时才十六岁的宁采荷。两个人互生爱慕,一来二去便有了肌肤之亲,甚至后来宁采荷还有了身孕。那时正是国丧期间,皇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这种事要是为言官发现,必定会引起朝野震动。于是,便决定将孩子落胎。可不知除了什么差错,宁采荷的肚子还是一天天大了起来,直到瓜熟蒂落。

原本这件事和苏清让是没有关系的,可因为先皇时期苏清让的父亲因贪污受贿事发,本应被处死。被当时的太子救了一命,只做了革职处理。此后,苏家便为太子马首是瞻,却也远离朝堂,只当个芝麻小官,保住家族荣耀就可。宁采荷生了孩子,是一定不能送进宫的,为了掩盖真相,便让苏清让背了锅。只说是苏清让之前的侍妾怀有身孕,生下孩子便难产去世。

“那宁贵妃怎么还能进宫呢?”我疑问道。

“皇帝始终念着旧情,国丧过后,便选选修,皇帝选了宁采荷。”肃清让解释道。

我看着旁边苏哲涨红的脸,有些不忍,在孩子面前说他父母的过往,总是不好的。尤其,这过往并不见得光彩。

“你刚才的问题,苏哲没法回答你。”苏清让接着说:“皇上和宁贵妃不可能让他认祖归宗,但之前的乡试苏哲已经崭露头角,日后若能考取状元,也能成为一大助力。”

“那宁贵妃把阿哲的身份恩捅出来,到底什么目的?若是希望他靠才学能力为国做事,又何必对此一举?我们阿哲本来就很好!”我不服气的说道,却没有注意苏哲投向我的殷殷目光。

“阿颜,你还是太单纯。”苏清皱着眉说道:“我猜大概是因为宁贵妃没有儿子,若是皇帝不在了,她该如何呢?所以现在他要拉拢阿哲,未来可以护她。”

我听得心惊肉跳,更有对苏哲的心疼。他也不过才十六岁,居然被亲生母亲如此对待。先抛弃,后算计,用亲情相威胁。

我看着苏哲:“阿哲,你怎么想呢?”

苏哲抬头看我:“我从未想过离开苏家,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苏家的孩子。”他的眼睛里渐渐有了泪:“我不是不把你当母亲,原先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怕喊你母亲,你心里不舒服。后来宁贵妃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我又害怕,跟你太亲近,会被她忌惮。”他说得很快,语气里有了哽咽之声:“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我从心里一直把你当母亲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忍不住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这么多年,苏哲应该也很辛苦吧。

“阿哲,你放心,若你认可苏家,认可我这个母亲,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抢走你。”我郑重地向怀里的孩子承诺。

他听了我的话,却哭的更凶了。

我想起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六岁,却因为之前的摧残早熟得很。不肯笑,更不肯和我们亲近。我是一点一点领着他,带着他,让他变得宽厚、从容起来。我让他有了归属感,他也让我这个异族人有了归属感。我和苏哲,不是亲生母子,却仍旧是彼此的光啊。

苏哲的身世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仍旧和以前一样对待孩子们,细心的照顾他们、耐心的开解他们。在他们犯错误的时候,也会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声地训斥他们。唯一不同的是,苏哲已经同苏钰、念儿一起叫我“母亲。”

被命运困住的少年,终于突破了身上的枷锁,变得强大起来。

两年后,苏哲参加科举考试,一举夺魁,通过了殿试。我不知道皇帝看到他时,心情是怎么样的,只知道苏哲拿回了很多的赏赐。

宁贵妃看到苏哲竟有如此大的出息,又找了他几次。我听苏哲说,宁贵妃的意思是想苏哲娶她娘家哥哥宁国公独女。宁国公不光朝中有人脉,手里握有实权。他们希望利用姻亲绑定苏哲,未来在朝堂上为宁国公和宁贵妃出力。若有朝一日,宁贵妃诞下皇子,那凭借国公府和苏哲的能力,未必不能争一整皇位。

我知道要是有贵妃和国公府的助力,再加上苏哲原本的能力,在官场上他会走的远一些,也会更顺利一些。

可我不忍心他为政治前途牺牲自己,我想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娶自己喜欢的人。

但如果这正是他想要的呢?我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让他自己做决定。

宁国公也到苏家拜访几次,言语间都是逼迫利诱我们与他结亲。并说,现在和我们商量也不过是给彼此留有颜面,否则皇帝一纸赐婚,谁也不能逃避。

压力给到了我们,但我们还是得问问孩子的意思。

“阿哲,我知道宁贵妃找过你,宁国公也来府里几次。你是何打算?”我开门见山的问道。

“母亲,我想离开京城。去做个地方小官,历练一番。”苏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好!”我原本也不想他困于京城,成为上位者的牺牲品,自然支持他。

“可宁贵妃竟然以你和苏府姓名要挟,我又有些担心……会不会惹恼他们,为你们带来麻烦。”苏哲紧紧皱着眉,有些担忧。

我的好儿子,真的长大了。我笑着拉起他的手:“不必怕,我是你的母亲,护你无忧是我的本分。你不喜欢,没人可以勉强你。而且若听他们的安排,才真的将苏府拖进沼泽。之后苏府没得选。”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去做你想做的,家里不必担心。”

当你用摆烂的心态对付烂人的时候,发现他们根本奈何不了你。

果然,过了没多久,皇帝颁布诏令,任命苏哲为扬州刺史,不入便上任。而甚嚣尘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赐婚诏书也并没有下达。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苏哲找了皇帝,对皇帝晓以利弊,请求皇帝不要赐婚与他。皇帝虽然不能认他,但还是对他很愧疚,更不愿外戚干政太多。便也就同意了。

果然,要打败敌人,要么自己变得更强,要么寻求更强者的帮助。

在苏哲上任之前,我始终不敢放松,抓紧时间为他打点行装。

事情当然也不会这么顺利,谁也没能想到,在苏哲离开的前三天,宁贵妃来到了苏府。虽然我心里忐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恭敬地跪迎。

我以为她是来苏家给我下马威。但是并未有,只是我向她跪拜的时候,她跟第一次见我那样,不肯叫我起来。并且关闭院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你知道吗?我随时可以杀了你。”良久,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无言以对,只好低头不语。

“抬起头来。”她见我不求饶,也不反驳,严厉的呵斥道。

我听话,抬头,看着她。她的脸依旧美丽,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眼睛里有着深深的疲惫。

她也深深地看着我。

而这次我看清了,她看我的眼神有怨恨、愤怒,也有不甘和纠结。

片刻,她对着身边的宫娥说:“把酒端上来吧。”旁边的小宫娥立马端着一个盘子走上前,上面放着一个玉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酒液。

宁贵妃脸上带着讥诮:“这是琥珀光,是一中非常美味的毒酒。喝下去,药石无医 ,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十天以后才会毒发身亡,那时候谁也没有证据怀疑本宫。 ”说完她得意的笑了,:“这杯珍贵的琥珀光,就赐给你了。”

我看着托盘上的酒杯,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拿起,却未喝下,看着她问道:“臣妇有一事不明,贵妃何必兴师动众来苏府赐下这杯酒呢?”

听我一问,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竟大笑起来:“为什么?因为只要你死了,苏哲才只有我一个母亲!”她恶狠狠地看着我,满脸的不屑:“你凭什么当他的母亲,凭什么得到他的尊敬和维护?”

我明白了,她和我的心原来都是一样的。我笑了,在最后要死亡的时候,却突然勇敢起来。竟不再害怕赫赫皇权,我站起来嘲讽道:“母亲?什么是母亲?不是指生下孩子就可以称作母亲的!阿哲生病的时候,我在床边不眠不休照顾三天;他幼时心思深沉,我怕他孤独,带着他和苏钰、念儿一起去放风筝、去爬山;他要考试紧张地吃不下饭,我陪他一起温书;甚至他每年生日,我都会为他亲手做一碗长寿面……”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么,你这个母亲,除了生下他,威胁他,利用他,还做了什么呢?”

宁贵妃听完说完,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旁边地宫娥赶紧扶住她,并厉声呵斥我:“放肆,怎可对贵妃无理?”

我冷笑一声,将手里地酒一饮而尽,嘲讽道:“你放心,即便我死了!苏哲心里也只会有一个离世地母亲。”

许是我最后一句话打击到了她,她神态凄然又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大门打开,外面地阳光照了进来。

等宁贵妃离开,肃清让带着孩子们一下子涌了进来。看到地上地酒杯,他们似乎都明白了。苏哲更是气的脸都红了,就要冲出去找她。我一把拉住他的手:“阿哲,不要去!母亲没事,只是喝了一杯酒罢了,无毒地。”他憋着气不说话,但却担忧地看着我。

我勉强笑了一下:“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来了。”

说完,便晕了过去。

我晕,但不是中毒,毒发没这么快。而是因为我气急攻心,累的,睡一觉就好了。

许是我醒来精神百倍,肃清让和苏哲便不再疑心。

三天后,苏哲去扬州赴任,我们一家人送他出城。他与我们一一话别,苏钰和念儿也很舍不得他,哭着说大哥要常回家看看。我的傻孩子,大哥是去当官,不是去旅游,怎么能想回就回?

他给我和苏清让跪下,叩谢我们养育教导之恩。苏清让让和他的儿女一样,哭的鼻子要冒泡泡。而我虽有不舍,却倍感欣慰。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原著的命运呢?

苏哲骑马而去,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的成为了一个黑点,最后只剩下辽阔的天地。

我的阿哲,终于离开了。这天地广阔,他定能飞的高远。

苏哲走后的第5天,我突然病倒了,我知道也许是琥珀光的毒发作了。这毒发作起来并不难受,只是面色潮红,咳嗽难忍,和寻常的着凉很像,只是身体更为沉重,几乎起不了身。

府里的大夫、京城的圣手都来瞧过,俱看不出什么病情,只开了些祛热止咳的药。苏清让急得要去请御医,被我拦下了。

得知我中了贵妃给我下的毒,他又气又急,在家里大骂贵妃狠毒,甚至还想去找皇帝告状。

我身上疼的厉害,却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我不能让他去惹皇帝和贵妃的厌恶。

“苏清让。”我叫他名字:“你不要糊涂,我死了你可以再娶一个妻子,何必惹宫里人的厌烦。”

“胡说!”他生气的叫道:“你死了,我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妻子?你为我生儿育女、打理内宅,你对我好,对孩子们也好,我不能叫你死。”说到最后,他眼眶又红了。

这个男人,我没觉得自己多爱他,只是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可现在他居然因为我难过成这样。我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谢谢你对我工作的肯定。”

“我要是死了,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不要把我死因告诉阿哲他们,我想他们坦荡的、明媚地活着。不要有仇恨,不要有懊悔。成为真正地端方君子。”

“还有,苏清让,你也要继续对孩子们好,娶了新地娘子不要虐待我地孩儿们。”

我力气越来越小,头痛起来,声音渐渐弱下去,后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听见苏清让在叫我地名字,听见苏钰、念儿叫我“母亲”。我很心疼,却再也不能给他们擦一擦眼泪了……

只是,不知道。

我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来地世界,能不能见到我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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