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重感情这一点,在我小得还不懂这个词的时候就有人这么评价过我了。长大了,我有一个会看手相的朋友,曾经也捧着我的手,特别郑重又略带惋惜的告诉我,你这个人太重感情。我知道,这不算是一种褒义的夸奖。面相学当中看一个人是否重感情,通常都看嘴唇的厚薄。无奈,我也是个厚嘴唇。 到目前为止的生活来看,她们给出的评价好像并没有什么错。我常常在一些别人无关痛痒的问题上投入过多的感情。也谈不上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受到多大的伤害,毕竟我虽然重感情,但我不会盲目的对人有所期待,情绪的自我消化能力在长期的锻炼中也还算过关,所以在太重感情这条路上仍然在不管不顾的行走着。
这学期,我送走了我教了两年的学生。那两个班的孩子是我从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就开始教的。最近,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很复杂的情绪,具体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我知道它的由来很复杂。他们都是我一直以来悉心浇灌的花朵,如今我已经没有浇灌他们的义务了。我眼看着他们是如何的长大,他们也陪伴着我在长大。我觉得自己被命运丢进了一个奇怪的轮回之中。在我接下来的人生,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像一个摆渡人一样,不停的从河的这一边将一船人送到河的对岸,我再返回去接送新的人。我摆渡的人们,他们都是那么的年青稚嫩,而我会在这永不停息的摆渡中变得苍老。我并不是害怕苍老会让我看起来形容枯槁,我只是知道,我会在这样的过程中越来越羡慕拥有青葱岁月的他们。
这些话,说出来,别人听了恐怕会觉得好笑。很少有人会想这么多,或者说很少有人在面对一份工作的时候会放任自己投入这么多的个人情感。这是我作为一个教师,对我所教的学生投入了过多的个人情感。在我小的时候,第一个发现我长了比别人更多的情感触角的人,就是我的老师。她对于我的成长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那个时候,我对于她的情感依赖超出了一个学生对老师的依赖,那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她第一次注意到我,也是因为她让我们写自己的妈妈。我没有跟我的妈妈在一起生活过,所以我的作文全是靠自己的编造,她却对这篇虚假的作文赞赏有加。我明显感觉到她很欣赏我在写作上表现出来的那点儿天分。她也是第一个说我太重感情的人。她对我很好,给了我很多其他同学没有的关注,这让一个小孩儿逐渐的变得开朗起来,从一个自我封闭的过程变得开怀。我把每一次作文当成一次特殊的对话,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个聆听者。就好像一株刚出苗的牵牛第一次触碰到一个可以攀爬的藤架,它对你说,快点儿成长吧,向上爬。
后来,她教了我一年就换老师了。我非常想念她,有一天,她突然到教室来看我们,我记得我正在办黑板报,我一个人对着黑板哭起来。至今,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哭。我想,或许是她给了我一个母亲一样的关注,她是第一个真正想要去了解我情感的人。所以我觉得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从小我就是个想得很多的小孩儿。我很早熟。过早的思考了一些不该我这个年龄思考的问题。越长大我就越不喜欢跟人相处。我喜欢植物,动物,或者一些没有生命的物件。跟它们待在一起,我觉得很自在。我爱哭,最不喜欢自己周围产生变化。我甚至常常因为更换同桌而大哭一场。并不是我有多喜欢我以前的同桌,而是我不习惯这种改变,我不想再去适应跟另一个人的相处。这让我觉得烦恼。我哭是为了宣泄我的这种焦虑。我也没有办法给其他人解释我的这种奇怪。就算他们经常误解我,觉得我是因为太矫情。其实我自己反思,我想我可能是内心某些地方太匮乏安全感了。
不大喜欢跟生活中所谓的成年人打交道,我觉得自己有些部分还处在孩子的阶段,不适应他们的游戏规则。相处起来,会觉得很局促。在情感的表达上也很笨拙。不大善于说,更多的是在做自己觉得可以做的事来表达所谓的关爱。更奇怪的是,我很想去掩藏这样的关爱。就像我爱的人喜欢吃一家包子店的包子,那么路过的时候,我就会排队去买,但我给他的时候就只会以最风轻云淡的口吻说,只是正巧碰到,然后就买了两个。我害怕他觉得这件事做得很刻意。可能我怕任何对于关爱的一种感动吧。这样会让事情变得跟我的初衷相背离,越是我认为在意的亲近的关系,我就越希望它们是自在的。
我也不知道,太重感情这一点是好的还是坏的。但愿好的多一点吧,坏也不至于太糟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