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没有水,会死。
水没有鱼,只会更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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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碧蓝如洗,苍山洱海仿佛触手可及。
洱海边的一家特色酒店,院子里支着一个吊床。我躺在里头,面朝洱海。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照在身上,舒适而慵懒。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懒散。我一直都是风风火火的个性,对身边的人,赤诚而用心。
要好的朋友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热情太过。满山的红杜鹃虽然美,看多了却是会晃眼的。我十分不以为然。此刻回想起来,深觉有道理。有些事,果然还是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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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成是我的同事,谁追的谁就没必要细究了,非正式的恋爱谈了半年,正式的恋爱谈了一年。没有钻石、没有鲜花、没有求婚、没房没车,只有一对银质的对戒。是的,我们结婚了。除了爱,我们一无所有。
婚后住在租来的两室一厅,离上班的地方有点距离,家成每天骑车带我。我搂着他的腰,靠在他背上,觉得这样的生活可以走到地老天荒。爸妈骂我缺心眼有什么关系,朋友说我脑子热有什么关系。我有家成。
他在家排行第五,上头有四个姐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很快学会了洗衣做饭拖地换灯泡修抽水马桶……家成笑着夸我是家务小能手,我很得意。
婚后第四年,我们都升了职。秋天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喜不自禁。我和家成都盼着孩子呢,婆婆搬过来和我们同住,说是方便照顾我。她时常看着我嘀咕,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个男娃。我有点哭笑不得。
公司想派家成到国外进修半年,婆婆知道后高兴坏了,逢人就说儿子有出息。我很不乐意他去,不过还是叫他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结果,一次孕检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停胎了,让我放弃。我打电话给家成,问他怎么办。他说遵医嘱,叫我好好休息。手术那天婆婆哭得不依不饶,说我只顾工作,不顾孩子死活。我躺在手术台上止不住的落泪,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自己来换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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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成回国后对我很体贴。孩子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婆婆也是他亲自送回去的。我们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每天他骑车上下班带我,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半年后他被提拔为部门经理,我们一起被调到上海分公司。为了避嫌,我换了工作。
我们一起贷款买了房,两室一厅,房型跟租的那个一样。
和朋友们聚会的时候,朋友问家成,什么时候一起旅游。我说,这种事你们问我就好,我家老沈很忙,我会提前跟他预约档期;朋友问他借钱周转,我说,你们跟我说就行,回去我会找老沈批示;朋友想托他介绍工作,我说,你们告诉我也一样,这家公司我跟他一样熟……
每天我都早早的起床为他准备早餐,将他要穿的衣服摆在床头柜上;每次出门逛街,我都挑好的、贵的给他买,自己的衣服看得顺眼,三十的也照穿。闺蜜说,你把老公捯饬得那么衬头,就不怕被狐狸精勾了去。每每我都大笑,笑她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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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再次怀孕的时候,我向公司请了长病假。觉得老天总算待我不薄。家成每天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部门里的姑娘小伙子偶尔会来家里聚餐,都说老板夫人真是能干,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我觉得很满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平淡且幸福。四个月孕检,再一次被告知,停胎了。这次我当场嚎啕大哭,我质问医生有没有搞清楚,没确诊乱说我会找她拼命。我像一个失去理智的泼妇,在妇产科门诊部大哭大叫。家成拉着我出了医院,一句话没说。
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随着新项目的忙碌才慢慢好起来。第二次经历这种痛苦,我不确定自己会消沉多久。自己的骨肉被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撕扯掉,血肉模糊的堆在医用手术盘上,是我的错吗?是的。因为我保不住他/她。
我的情绪变得有些极端,为了小事大发脾气,经常和家成吵架。爸妈有些担心我,从老家到了上海,与我们同住。我妈说,没有缘分的孩子,强求不得,没了就没了吧。我哭得说不出话来。我真的,特别、特别想留下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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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成经常去国外出差,有时一走半个月。工作很忙,应酬也多,有一次甚至酒精中毒。我在医院守了他三天。出院那天我突然觉得,有没有孩子没关系,只要有他就够了。我开始注意自己的情绪,尽量不无理取闹。他说的,我都听;他要的,我都买。
和闺蜜吃饭经常被数落,“三句话不离老沈,能不能不提老沈?!离了他你不活了吗?”
“你对我家老沈貌似有偏见啊。”
“跟你说了几次了,长点儿心吧,你家老沈跟他那个助理,不清不楚的,你也不管管。”
“没有的事,那姑娘我认识,部门聚会的时候来过我家几次。”
闺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搂住闺蜜的胳膊,“知道,你对我最用心了。”
半年后,家成说想换一套大三室,一家人住得舒服点儿,让爸妈先回老家,等房子置办妥了再接过来。我欣然应允,爸妈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办完过户手续,家成就去出差了。我找朋友一起看了几套房子,其中有一套三楼的大三室我很满意,想着等家成回来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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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很静,只听见“滴答滴答”的钟声。
我看看桌上的离婚协议,瞟了眼日历,今天不是四月一号。我看着家成,他看着协议。
“为什么?”我问。
“过不下去了。”他说。
“怎么过不下去。”
他看着我,“财产分割协议里都写了,你有意见我们可以再谈,我先走了。”
我拿着离婚协议,在客厅里坐了一晚。脑子里都是闺蜜曾经说过的话,长点儿心吧你。谁说过,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记忆从这里开始断片,直到我在医院醒过来。几个要好的姐妹都在,林莉看我醒了突然哭起来,“你这女人怎么这样,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嘛。”
我原想问她怎么回事,居然累得张不开嘴。左手腕生疼,我看了一眼,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平常我连鱼都不敢杀,居然为了他割腕?真的假的。我在医院躺了七天,家成没来看过我,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好吧,真的过不下去了。
出院的时候,闺蜜说,你那么能耐割什么腕子,直接抹脖子得了。
我笑,忽然有一种宛若新生之感。
从民政局出来,家成说,“我以为你会闹。”
“我最不应该的,就是将你看得比我自己还重要,好在我的命是捡回来了。”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继续说,“祝你和你的小助理,白头到老。”
“小颖,我……”
我摆了摆手,“什么都别说,后会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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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陈凯在吊床旁边站定,挡去大半阳光。
“没想什么,练懒劲儿。”
他笑,“午饭时间了,要不下午再练。”
“半途而废会走火入魔的,买回来吃吧,好不好?”我扭头冲他撒娇。
他又笑,“好,我去买,你接着练。”
我满意地扭了扭,找个更舒服的睡姿,面朝洱海,继续发呆。
陈凯是半年前我独自旅行时认识的,当时他急性肠胃炎发作,又是高烧又是呕吐,我于心不忍就小小照顾了一下,然后就被他缠上了。闺蜜说我是看他颇有姿色才动的恻隐之心。这个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爱我,是真的。
我爱他,也是真的。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爱他如生命。
那样的爱,太重,他受不起,我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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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生活在魔都的三少,技术狗一枚
认真活,认真爱,认真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