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都会在合适的年龄爱上一个混蛋,我也是,只是关于这个混蛋,我知道的实在太少了,以至于这么多年后,在没有任何有关记忆的提醒下,我竟想不起他,而有关他的记忆也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进哥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孩,然而他对自己的美无动于衷,像是树对自己的树荫无动于衷一般。班上有好多女生喜欢他,当女孩们把他的生日、兴趣和爱好,甚至喜欢女孩的类型认认真真的记在笔记本上时,我甚至还不知道他姓什么,男生叫他进哥,女生叫他阿进。我不敢问其它人,怕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内心的小秘密,以至于这么多年后我想起他竟然还是记不得他姓什么。
只记得长长的走廊上似乎永远站着一群男孩,冲过往的女生吹口哨,有时夹杂着“进嫂”的嬉笑声,他们很享受于这类游戏,每天都乐此不疲。我是数学课代表,所以我是他们眼中的好学生,是不属于这个群体的。
第一次排座位,他坐在我前面,同桌叫他,他转过身,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同桌问,你有热水吗?
他说没有。
那我帮你倒一杯吧。
他说谢谢,我不渴。
他的视线在看前方,然而我却只是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没敢抬起头。他始终保持这个姿势,自尊又自傲,他的人生和他的姿态一样,也是优越的,找不到任何脆弱的地方。每次抬头看到他的背影,我便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不止一张课桌这么远,正如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永远走在了我书写的前面。
进哥有不交作业的“特权”,可是每次我收数学作业时,他都会漫不经心的把作业本递给我,如果他不交作业,我就可以说,嗨,交作业了。可是他每次都主动交作业,所以我连唯一一次可以和他说话的机会都被他回绝了。我曾经翻过他的作业,里面除了字迹工整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有一次,我坐在操场拐角的台阶上看《新华字典》,书的第一个字是“啊”,抬头正好看到进哥抱着球跑过来,阳光下的他像一枚刚淋过雨的果子,我张了张嘴,他却从另一个出口走掉了。于是,我只是张嘴“啊”了一声,他的背影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看到我所以故意走开了,总之我那天很沮丧。
愚人节那天,进哥从背后拍了我一下,神秘的问:听说你喜欢我?我的脸马上红了,什么也没说就赶紧走开了,明明知道是愚人节,但是我还是不能像其他女生那样在听到这句话后说一句:哈哈,你上当了,今天是愚人节。我想我当时的反应像极了一个被发现偷了糖果的小孩,情况糟透了,以至于后来同桌给了一块夹着牙膏的饼干我都没吃出来。
期末,班级组织活动,临场他说为大家表演一个魔术,大家都很期待,更多的是意外,他从来不屑参加这种节目。他说需要助手,然后就指向我,于是我在一篇不解声中走向讲台,他双手伸开给大家看,什么也没有,之后他轻快拂过我的头发,手指并拢,极其认真看着我,让我猜里面是什么。我摸摸发卡,不见了。所以我说是发卡。他摇摇头,将手指一个一个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然后他得意的大笑:哈哈,就是什么也没有,脸上洋溢着欺骗成功的神情,我便在众人的嘻笑声中下去了。之后,我值日扫地,在他的位子下面看到了那枚发卡,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的发卡丢了,原来他只是在戏弄我,我将发卡狠狠地扔进垃圾堆,说:鬼才喜欢你呢。
也许进哥并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就不再喜欢他甚至有点讨厌他,他更不知道,在多年后,我因为一个同样的魔术爱上了现在的男朋友,我想这也许是对青春最大的致敬。
一个无数个没有任何异样的一天,公交车到了一站,一个男孩匆匆忙忙的跑上来,投币时我看了他一眼,他的侧影很美,即使没有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你也很难忽视他的存在。他走过来坐在我身旁,鼻尖上还冒着汗,他扭过头看我的时候,我朝他笑了笑,于是他说变一个魔术给我,然后他的左手伸过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弯下去,变成一个拳头,问,里面是不是什么也没有,我点点头,他让我朝里面吹口气,我照做了,接着,他再一个一个手指打开,里面居然是我的发卡。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让人能感受到他的诚意和尊重。不知道一瞬间算不算天长地久?总之在那一刻,当年把进哥当成心中秘密的我喜欢上了这个在无聊旅途中愿意把我逗笑的男孩。
于是我想起了进哥,想到了当年的种种,原本以为现在的我想起他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那种温暖而心痛的感觉,可是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时间的治愈力,那一刻有关他的微片段像春天盛开的繁花,争先恐后的开满了记忆的通道。
那些天真的青春已经落幕,那些为喜欢的人内心纠结的年纪已经模糊,人们不会为了一个不曾拥有的感情而伤感,更多人选择了通往未来的捷径,我一个人在这条陌生的路上踽踽独行,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那么请原谅我,因为我只有希冀远方才有勇气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