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竹影记
文/ 王海涛
案头的白瓷双鱼杯里,陈年普洱茶正散发着甜香,茶汤在午后的光里漾出红酒般的涟漪。指尖抚过竹枝的节痕,老竹的肌理带着经年的温润,新抽的笋尖却裹着脆生生的青,像极了岁月里那些既厚重又鲜活的片段。
茶台的金鱼吊兰漫过桌面,风过时,叶尖的绿珠摇摇欲坠,仿佛不经意间就会碎成一捧清响。这样的时刻,不必急着翻书,也不用惦记未回的消息,就着茶香看竹影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忽然懂得古人说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原是把心从俗务里拎出来,轻轻放在光阴的褶皱里晾晒。
案头的宣纸晾得半干,笔尖的墨还带着松烟的淡香。写不出什么锦绣文章,只记下“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原来真正的雅,从不是刻意摆弄的姿态,而是像这杯茶,初尝微苦,回味却有甘;像这丛绿,不争春不夺夏,自有一份从容的生机。
日子久了,渐渐明白,所谓修养,不过是在烟火日常里学会沉淀。就像茶要经过揉捻烘焙,才能在水中释放真香;竹要耐过寒冬,方得虚心有节。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琐事,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何尝不是生命里的揉捻与烘焙?待风波过后,再看当时的执念,竟如杯底的茶渣,轻轻一倾,便落进了尘埃里。
暮色漫进来时,茶已淡了,竹影也斜了。收拾茶具时,指尖沾着淡淡的茶香,心里像被清泉洗过,空明又澄澈。原来最好的生活,从不是奔赴远方的盛大,而是在一杯茶、一枝竹、一丛绿里,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诗。而这样的时刻,每一秒,都是对生命最温柔的滋养。
2025.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