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池大先生左袖卷住宁如兰细腰,右手隔着大袖如电般点了她数处大穴。
宁如兰只“啊”了一声,再说不出话来,手足软软垂下。
池大先生顺手一推,“交给你们了!”苍龙堂七宿中老四房日兔与老五心月狐是女子,此次随同前来,就是池大先生想到一群大男人对付宁如兰不便。她们二人应声而出,从两边扶住宁如兰。
这一串动作不过片刻,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宁如兰已被挟着退开。
苟大有大喝一声,虎扑而上。他双拳直捣池大先生。池大先生巍立不动,身旁的石东行已抢出。只听“砰砰砰”之声不绝,二人以硬对硬,谁也不退,一眨眼间对了数十拳。
这两人武功都是刚猛一路,看得众人屏气凝神,眼珠不错。隔了片刻,对拳之声渐渐稀了下来,但拳风虎虎,却逼得众人气息一窘。苟大有出一拳,吼一声,口中渐渐溅出血来。
石东行得理不饶人,一步逼上,双拳齐出,击在苟大有前胸。苟大有晃了一晃,大嘴一张,一口血吐得石东行满脸皆是。石东行心下一惊,苟大有已一拳结结实实擂在他左肋。两人均摇摇晃晃,退开一步。
孟白河一直留心屋内情势,想起方才龙破云为孟小山治病一节,不由生出相助之意,但念及如意侯府威势,加之此事又复杂得很,又不禁惴惴。如今他见苟石二人相斗,暗道,“苟大有虽列在十二元辰,也能与四天将之首的石东成拼个伯仲之间。如此看来,如意侯府尽多高手,实力只怕要在我七大帮派之上了。”
宁如兰穴道受制,被房日兔与心月狐挟着,但目可见物,一见苟大有受伤呕血,泪早已涌个不住。
苟大有受伤较石东行为重,又是一口血吐出。他却强项得很,笑了一下,反一步步踏上前去。石东行左肋巨痛,只怕已折了两根肋骨,说不出话来。
池大先生一皱眉,“东行,你且退下。”他话到人到,五指挟着劲风攻出。龙破云自知并非池大先生对手,但池大先生已出手,他唯有放手一搏。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两条人影缠在一起,片刻即分。龙破云一脸惨然,右手托着左臂。池大先生退回原处,不动声色,前心裂了个口子。
只有孟白河、楚图南、骆寒林等几个武功修为较高的人看得清楚,池、龙二人交手虽只一瞬,但已换了六招。在第六招上,龙破云左掌已堪堪劈到池大先生前胸,但池大先生后发先至,折断了他两根指骨。
祠堂中一时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池大先生就这么盯着龙破云,一言不发。龙破云长叹一声,“大先生,我们兄弟任你处置!”
宁如兰急道,“大先生,不是说好么,我随你回去,你放了他们兄弟!”池大先生一笑,“这只是二夫人说的,我可没应承。”宁如兰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只道,“你,你,你”
龙破云道,“大先生,我只想再问你一句,我二弟,陆一虎他可随你前来么?我想见他一面。”
苟大有怒道,“大哥,见他做什么!定是他卖了我们!”他一说话,又咳出一口血来。
池大先生点点头,拍一拍手,“一虎,你兄弟们在叫你呢!”只听门外应了一声,一条汉子走入,却垂着头不敢直视。
龙破云半晌才道,“老二,想不到你我多年兄弟,居然也一朝反目。今日之事,可是你告发的?”
陆一虎惊道,“不是,大哥,不是…”他随即嚅嚅道,“大哥,你我虽是兄弟,但我们既是侯府的人,又怎能…怎能背…背叛侯爷…况且老三他与宁…二夫人…”
苟大有呸了一声,“姓陆的,说什么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他妈的,我没你这样的兄弟,少提上我!”
龙破云又叹了一声,“也罢,老二,今日在这祠堂中,便说个清楚。从今而后,江湖上再也没了鲁南三雄的名头。”他言下之意自是与陆一虎划地绝交了。
陆一虎一直垂着头,听龙破云说到最后一句,微微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晶莹之色。鲁南三雄在江湖上素有侠名,三人亲逾手足,如今变故至此,令人颇堪唏嘘。
龙破云不再理他,转向池大先生,“大先生,方才我为这位孟少侠看过病,还欠他一副方子。盼你再容片刻,我给他开了方子就走。”
池大先生斜眼看过去,见虎威镖局一行二十余人,都在盯着这边形势。他早就看见了这几十人,也见到镖旗,知道是江南虎威镖局的镖队,却不愿多生枝节。
如今龙破云忽地提出要给孟小山开方子,池大先生心道,“若连这个都不允,反倒显得如意侯府气量太小,反正他们也逃不脱,倒不必得罪江南七大帮派。”他淡淡哼了一声,“那就请便!”
龙破云走到孟白河跟前,“孟老爷子,我方才把脉,令公子是幼时暑天着了寒气,因此上寒暑二气纠结,故难下药。”
孟白河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赞叹,“早听说摩天圣手龙大爷之名,想不到这圣手二字却有深意。”
龙破云苦笑一声,“虚名之下,其实难符!烦借纸笔一用。”孟白河一窘,“我们走镖的粗人,随身不曾备得纸笔。”
龙破云扫视一下,“也罢,就将就将就。”他一伏身,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烧了一半的细枝,吹熄了拗去一半,又顺手在下摆扯下半幅衣襟,铺在地下,刷刷点点写了起来。不过片刻,他拾起布片,抖一抖,递将过去,“孟老爷子,令郎若是体质偏弱,可以再加半钱人参。”
孟白河伸手刚要接,池大先生却冷冷道,“这药方我看得么?”孟白河一愣,池大先生一招手,布片已经向他飞去。原来他两袖中各藏了一根银线,方才擒宁如兰便是用此法。
池大先生展开布片一看,见龙飞凤舞地写着:犀角屑一钱,大青叶一钱,玄参八分,甘草五分,升麻八分,黄连三分,黄芩六分,黄柏五分,黑山栀五分。他所学驳杂,于医道也颇通,见此方用药普通,君臣佐使并无不妥,也没什么特别。
他又举起布片,细细看去,见确是从寻常衣服上撕下的,更无异样。看了良久,他才一抖手,将布片掷了回去。
孟白河心下颇怒,“如意侯府纵然权大势雄,也未免太不把我等看在眼里了。”但他老成持重,此行护着三十三万两银子的一支大镖,不愿多生事端,况且此地毕竟离楚州不远,只得忍了忍气,接过布片,再向龙破云道谢。
龙破云提高声音道,“此方关系令郎身子,要紧,要紧,切记,切记!”孟白河见他方才指点自己为孟小山通穴确有疗效,病因说得又丝毫不差,对他的话自是深信不疑,又一躬下去。
龙破云缓缓扫视了祠堂中众人,走过去扶住苟大有,“老三,走得了么?”苟大有哈哈一笑,“大哥,我苟大有可说过不行?”他当胸中了石东行两拳,受伤颇重,说话间又咳出一大口血,再也支撑不住,翻身跌倒。
宁如兰见他跌倒,惨叫一声,“大有!”房日兔与心月狐两人手上一震,竟然被她挣了出来。池大先生见宁如兰嘴边渗出血丝来,心中一惊,“她穴道怎么解了?难道用上了涅盘三变?”(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