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享受读书学习,喜欢文化浸润,寻求品位生活。她从来没有表达过对物质财富的向往,却无数次提起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姥姥--姥姥是富家小姐,小时候家里有先生教认字读书,除了读书就是做女红--这样的故事。我想妈妈心底的向往和梦想应该就是做个衣食无忧并且有追求的贵妇吧。
妈妈的人生下半场始于退休生活,不再被生活或者环境束缚,自豪地握有人生再次自由选择的机会,这二次选择体现了一个人真实的自我发现。妈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是父亲的贤妻--因为父亲总是在别人面前毫不掩饰他对妈妈付出的感激和赞赏,又是我们的良母--我们感激妈妈给我们提供的受教育的机会和在各种顺境逆境中的劝慰。既能游走于商业领域,在隔代育儿方面也毫不逊色。既敏感时尚元素,也怜悯穷苦人并给他们带去安慰。岁月洗去铅华,洗不去与生俱来的傲气和贵气,洗不去生命的特质和底色。
傲气和贵气从哪里来的呢?
依稀记得有一次假期探望姥爷,他饶有兴趣地给我背诵《出师表》《醉翁亭记》《滕王阁序》等文章,跟我谈阎锡山,冯玉祥等军阀,还有军阀之间的一些轶事趣闻,随后,还跟我用英语和法语聊了好几分钟呢,要不是大学进行了英语正音并辅修法语,我真不知道老人家外语发音那么地道,令我吃惊地是他还会说一点意大利语日语德语,他说这些外语都是当时直接和外国人做生意学来的。时隔多年当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初夏傍晚的农村,几个老人随意披件衣服坐在街头相视无语,落日的余晖照进院子,院子里那只大黑狗懒洋洋躺着偶尔睁只眼睛,几只鸡来回晃悠,时而咯咯两声时而捉虫,屋子里姥爷穿戴整洁,雀跃地跟我谈着聊着,大舅从田里收工回来,吃惊又疑惑地看着我们……. 在一次脑血栓之后,姥爷右手不能再自由活动,他还坚持左手练字,至今我家里还留有出自他左手的整篇《梦游天姥吟留别》毛笔字。姥爷在农村没有朋友,因为大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写字,写字又不能当饭吃,他也不爱和人聊天,他的话别人听不懂,别人的话他也不进耳朵。
姥姥姥爷八十年代初就基本不做农活儿了,他们住在舅舅城里的房子里。我小时候特别期待去姥姥家,不但能吃好东西,还能进城看热闹呢!反正在我小孩子的心里,进程就比呆在农村好!在我眼里,姥姥姥爷根本就是城里人,他们都穿戴讲究干净整齐,不像农村人摸到啥穿啥,他们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他们辞世。当然他们的饭食也是好过农村很多很多。
这样想想,妈妈的爱好和个性特点原来是有出处的,她遗传了姥姥姥爷旧式大家庭中的贵族气质和不随便讲究的傲气。嗯,家庭遗风!如果不是今天把这些记录下来,我想我不会意识到我还有这弥足珍贵的家风家底。
妈妈身上旧式大家庭遗风在我身上还有彰显和传承吗?只能非常勉强地说,只剩下一点点,及其不易被发现的一点点。是什么东西把这传承的纽带隔断了吗?我回答不出来。那到我女儿身上呢?即使不容易发现的那一点点还会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