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海对岸的城市，曾经是一座西方的殖民地，蕴藏着西方的文化。城市里随处可见教堂，这些教堂是城市里格外宏大的建筑。这也是一座中西融合的城市。过去，人们漂洋过海到海外谋生，后来衣锦还乡。归来的华侨出资建学校、修街区公园、建墓地公园。走在街上，不必去到偏僻的地方，便能遇见一座墓地公园。

      我和林俊来到了这样的一座墓地公园。我们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去哪里，便在此休息。此时已是傍晚，天空没有夕阳，天色灰灰的，是那种带着光亮的灰色。墓地里竖立着许多墓碑，墓碑上镶嵌着一张张老旧的墓主人生前的相片。众多相片中，有穿着西装、梳着油头的年轻男人，可以看出墓主人生前的风发英气；有穿着洋式裙装、烫着发型的年轻女人，模样就像旧上海的摩登女郎。还有些则放着墓主人老年时的相片，有一张老妇人相片，穿着黑色的质朴的旗袍，一副端庄慈祥的模样。 

      我们穿过这些墓碑，在一处草坪上坐下休息。

      “我们明天去我朋友那儿，先投靠他。” 林俊说道。

      我不知道林俊在这里还有可以投靠的朋友。但是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只是这么问。

      “他那儿是一间酒吧，他是老板。”

      “那我们去他那做什么？” 

      “没做什么，先住下再说吧。”

      “酒吧有驻唱吗？” 我问，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印象中，好像有。”

      草坪附近有一座白色大理石的斑驳拱门，拱门顶部有些残缺。拱门下有两个几岁的小孩在玩儿，身边却没有大人。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走到拱门下，看样子是孩子的妈妈。她站在那里看着孩子玩耍，没有带他们离开，似乎还在等人。又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男人走向他们。男人走到女人旁边，对她说了几句话。

      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刹那，我有一种被雷击的感觉。那个人已从我生命中消失很久，但一见到他，尽管还隔了些距离，我立刻想到了他。起初我还有些怀疑，可是他在孩子身边转了几圈，我看清楚了他的脸，他那宽阔的肩旁，因颈部弯曲而鼓起的脖颈，我确定那是他。

      我坐在草坪上故意用手肘拖住膝盖，手掌遮住脸。同时装作若无其事，故意问林俊：“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男女主人公在维也纳的一座墓地公园里度过了一晚？” 

      林俊回答说他知道那部电影，那是一出浪漫的爱情文艺片。

      “我可不想在这里度过夜晚，这里不是维也纳，这座潮湿的海边城市，我们晚上会被蚊子吸干。”

      我微微一笑。

      我们住进了一家宾馆。宾馆所在的街道到处是骑楼，狭窄的街角开着花店或者咖啡店，而宾馆也在一栋骑楼里。我们走上狭窄的楼梯，迎面下来一位高瘦的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身边是一位厚嘴唇、个子矮小的东南亚年轻女人。

      男人和女人欠着身子从我们身边经过，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我和林俊互相看了一样，只是微微一笑。我们到了宾馆前台，前台服务员给了我们一窜钥匙，而不是电子门卡。

      第二天醒来，林俊打开窗户，一缕阳光照进来。我想起不久前在家中阳台下的那群黑衣人，又想起在船上漂流的日子，突然感觉这阳光有些不真实。

      这不真实的清晨阳光，好像定下了基调。我们洗漱完，走下街道，发现了更多古怪的事情，好像昨晚发生过什么事情。

      街上的店铺大都没有开门，少数开着的，也只是开了半边门。路上行人很少，稀疏的行人当中，不少人带着口罩。

      不过，这些古怪的事情却无法掩盖眼前街道的美景。路边的树木枝繁叶茂，形成一片遮阳的树荫。树荫下有一个石切喷泉，喷泉后面有一家玻璃门的咖啡厅。只不过那喷泉没有喷水，咖啡厅也没有开门。咖啡厅外面的路边有一座公交站台。我和林俊准备前往他那位可以投靠的朋友那里。

      我们上了公交车，发现车上除了司机，尽然一个乘客也没有。

       一直到目的地，车上没有上来一位乘客。一路上，街上的行人也异常稀少。   

      我们到了林俊朋友的酒吧，还未等我看清楚酒吧的模样，便碰到了一脸惊奇的林俊朋友。他原本坐在吧台边的高凳上，似乎在盘算着今天的营业。看到我和林俊进来，他既惊喜又热情地跳下高凳，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