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人因为文字来看我,这样纯粹的理由,好象,好象并不能成为探望一个人的初衷。但是,你来了。
我们喝茶,随意地聊,生活和文学,还有画画。你不无感慨地说,文学只是中产阶级的午后茶。它尚不能成为正餐。我们都笑了。你的见解非常有意思。
是的,写字的人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里。你说,所得的稿酬要乘以十倍才够请客。像我们这样的人,多少有点清高,既不会赚钱也不会经营人际。当然,你并不消沉。你很能把握自己,立足自己的位置,并且安然恬淡。你说,做好左右手,是我们的本分和能力所在。言语里没有一丝抑郁。你批评我懒于向报刊投稿,告诫我该多读书多累积,然后才能写出更丰满更优秀的作品。你以为文学在于感悟,多读然后内化成自己的东西,加上自身对生活的积淀和思考,然后表达出来与人交流。
我们三四个人一共喝了四瓶红酒,还有八瓶啤酒。上次聊着文学喝酒是在什么时候呢?真的忘记了。而你我,从没有这样喝过酒。当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你在编辑一份地方小报,发过我的诗。然后呢?各自在报刊上,看到对方的文字。仿佛我们已经熟识。实际上真真切切有印象的见面,是五年前我的诗集获本市青年文学奖时,我们见过,稍微聊过。后来,大会组织大家去了牛姆林,那回去,好象是探讨你的作品,这是我后来才得知的。而我因为孩子仅两个月,颁奖活动一结束,就急急忙忙回来了。
然后就是偶尔的电话联系。那天,你打电话问,有空吗?为了文学去看一个人,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翻开你送的诗集,滑落了一封自己写给你的信,写在一张很古典的纸上,娟秀的字迹向下排列,淡黄色的宣纸上散落着不规则的金色小点,红色的细细的间隔线,较之宽点的周边的框线,非常古朴的信纸。才发现自己的字,写得不错。尤其在写信的时候,一个个很流畅,婉转,却不拖泥带水。忘了为什么没有寄出。信上,写了自己喜欢你的那首《相见不如怀念》,还有自己家在五里桥畔的小日子,满一周岁的女儿,也谈自己害怕握住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困惑。毕竟,是诗陪我走过最美丽的青春。无论怎样稚嫩,那些清唱,都是写给青春和爱过的岁月。
“雨带来了你的消息/说你来了春天就不会再走。”在你的诗歌里,总能找到美丽的慰藉。因此,你来之前,我一次次对胡子说,我们这是惺惺相惜。又有谁规定,只有英雄才能相惜呢?
我们都只是凡夫俗子,只是敏感的歌者,用自己的声音表达。然后,我们写诗。南方以南,你的诗,一次次让我感受到温暖和美好。因此,我以为你是灵魂上心灵上的故乡人。也因此,你在观看流星雨的夜晚,发来信息,说你在夜的郊野,有清冷的月色弥漫,有星光点点斑斓。
在你诗集后记里,我看到了这样的诠释,“你会在一片粽叶的舒展里听到屈子的吟咏,会在一轮满月的萧音里掂起一滴清泪的重量,会在一阵清明雨的沐浴里感受在血管里奔涌的生生不息的爱恋……”这是你对诗的深切理解和执著追求。你说,愿生命里的每一个步履每一处伤痕都能掬出一束小花来,陪伴一路芬芳。
你喜欢说:“如果我说得没错。那么,喝酒!”
那么,喝。都是如此真诚的人,如此直接无须含蓄。一次次,让红色的汁液,流进自己的血液里。今夜,且让我们只因诗歌而醉,因人生里的君子之交而醉,因精神的愉悦而酊酩大醉。
有多久,不曾谈论诗歌?多数时候我们不知与谁说。正如一次伤痛,不能轻易提及,只有让它在暗夜里跳跃。有多久,我们不曾怀着这样单纯的心事?内心里,满是诗的芬芳。
真正让我们开怀痛饮的,不是美酒。而是,而是,我们正享用这精神的盛宴。真正让我们燃烧的,不只是酒精。而是,而是,我们内心里沉睡多年的诗情。
那么,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