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很是奇妙。夏玲没有再找过我,她可能后悔跟我交了心,正怕见我呢。林北岸也有点躲着我的意思,这小子不会把我的表白当真了吧。 联赛的时候,我们真的打进了32强。我感觉到了,林北岸在疏远我。他不理我的主动搭讪,甚至在比赛中不管我如何跑位要求他都无视,选择单干。几天下来我也自知无趣。 16强预赛前,我和一干替补在球场练球。几个陌生脸孔的人走过来。 我停下来,在原地拍球掩饰自己的慌乱。对方领头的走过来对我说:“挑一下?” 我心里没底,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3V3,斗牛。随便上。”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传球,进攻,条理分明。我们招架不住,比分越来越难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北岸已经站在场边。当我们再一次被对方突破防线,第三步已经腾空作出上篮的动作时,斜刺里飞出一个身影一把抓下对方的上篮。 北岸不在阵容里,这样的干扰比赛是违背规则的。况且是极具羞辱性的抓帽。 场上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大家都愣在原地。对方领头的花头巾走到北岸面前,挑衅地说:“搞事?玩不起就别玩!” “我玩不起?单挑怎样?”北岸反唇相讥。 花头巾后退两步,“行啊。” 我敢说那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1V1.林北岸进大学后虽然又长了几公分,但1米83的身高,并不占优势,然而弹跳却是数一数二的。于是单挑变成了北岸的扣篮秀。花头巾虽然有出色的背身单打能力,还是输在了气势上,最后一个球被北岸从后边拍掉。 花头巾走过来,说:“一对一我输了,3V3你们输了,咱们打平了。接下来,赛场上分胜负。” “air enough。”北岸说。 那群人走了,队友们围过来问北岸他们是谁。 “K大校队,我们进16强的对手。来试水的。带花巾的那个是队长。” 我感到特别失落,因为,苏美航也在场边。整个过程她没有尖叫也没有鼓掌加油,只是在场边看。还因为,北岸临走时投给我一个冷冷的眼色。我应该为北岸为兄弟挺身而出感动才对,不是么。 作为生在蓝天下,长在红旗里的大学生,我厌恶学习,憎恨考试,害怕挂科。我恐惧但是已经麻木于人**故。我宁愿不明真相也不肯再一次用热脸贴冷屁股。我成绩不好,时常挂科。老师也从没注意过我,除非有吐槽的需要。我对女宿舍前来来往往的白花花的大腿失去了原始的反应,我对同学张口闭口国家大事感到鄙夷,我也记不住苍老师和松老师的样子,而苏美航坐在篮球场边的样子却总也忘不掉。我就像长在山坡上的一根稻草,泥石流来了,还没挣扎就没了影。没有思想,没有骨头,没有意义。人在一无是处的时候就不会过多地思考存在的意义。因为思考人生和存在的意义也是没意义的。用北岸的话说,活着呗。 我这么想,那时候正在画室上建筑设计课。 秃顶教授在讲台上兴冲冲地说:“我校毕业生,著名企业家某某某捐资两千万给母校建一个篮球馆。那么,同学们也来参与一下。如果你是设计师,你会把篮球馆设计成什么样呢?画在图纸上,二十分钟后大家交流。” 我想这一切和我是无关的。我继续着自己的论证:“就像一个篮球。它和它同一生产线上生产出的篮球兄弟们本无分别,但是有的被卖到了NBA赛场,有的被卖到了学校。有的被球星们在赛场上打过一次便可以作为尊贵品拍卖,永世供奉,而有的,只能无休止地被打,直到被丢弃。男人就是球员,而女人就是篮球。嗯,就是这样。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直到被敲桌子声打断思绪。教授站在我旁边,拿起我信手涂鸦的图纸。 “这位同学……请问你的设计……是一个篮球场?” “啊?啊……”我如梦初醒。 “一个光滑的水平面上,篮球形状的建筑。请问,它的稳定性在哪里?可行性多少?如果要容纳十个篮球场,请问这种预算是多少?恐怕照这样建成以后,一阵风吹来就滚到K大学去了吧?” 同学们把头扭向我,一阵哄笑。 我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辱,用手拄着桌子站起来,慢吞吞地说:“这只是一个初稿,一个设想。弄巧成拙,让您见笑了。不说这个了,教授,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我换个姿势站定,说:“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男孩子很调皮,不去厕所撒尿,而是去宿舍后面的草地。我们之中有一个小男孩很奇怪。但凡其他人撒尿的地方,草会非常茂盛,可他撒过尿的地方,草会无一幸免地枯黄而死。于是那片草地就一片茂盛,一片光秃秃的。” 教授问:“你想告诉大家什么呢?” 我说:“第一,我就是那个孩子。第二,看见您的脑袋,我想起了儿时那片草地,正适合建一个篮球场。” 所有人都把头扭向教授,哄堂大笑。 教授拍着桌子冲我咆哮:“张南北同学,请你马上出去!这里在上课!” 我走出门口的时候,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老师,我觉得他的方案没问题,和我想到了一块。如果加以修改,完全具有可行性。” 是苏美航,没错。问题是,怎么是她? 我急于想知道为什么,但又碍于越想知道一件事,就越不动声色的臭毛病,直到苏美航若无其事地收拾好笔记本从我身边走出教室,直到夏铃把我堵住了自习室门口,还无所行动。 夏玲低着头,说:“我告诉了北岸,你比他更早喜欢苏美航,我又跑去告诉了苏美航,张南北才是真心喜欢她而不只是想……泡她。” 我瞬间明白了,对夏玲而言,愚人节那天不是感情爆发期,而是暗战潜伏无间道加宫锁心玉美人心计。这个女生,绝不甘心只做一个篮球,她分明是在当主裁判,来裁定球员和篮球权,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黑哨。 “苏美航怎么说?”我问。 “她什么都没说。” “林北岸怎么说?” “他说,滚。” “那你是希望我不说话还是让你猜?” “随便你。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夏玲跑开了。 联赛16强对抗中,我提早申请退出了校队。林北岸率领校队参加,最后以大比分输给了K大。这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学校里风传林北岸打球太独,把正规赛打成了和对方队长的单挑。 稍有篮球常识的就知道,这种情况只要联防包夹,必死无疑。林北岸能不知道?我心里一直纳闷。 从那以后很长时间我和林北岸以及夏玲都很少见面,偶尔遇见,也只是扭头擦肩而过。苏美航依旧会在早上去篮球场附近的花园里背单词,而我还是会在那个时候一个人练习投篮。学校的新篮球馆建成了,是一个山寨版的水立方。我也偶尔去球馆打球,但是没有遇见过北岸。
单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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