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温暖的,是火炭的光。
在我关于儿时的那些记忆里,最能够代表冬天的,除却漫天的风雪,大概就是那一盆盆的火炭了。城市里火炭大概是不多见的,即便是西式的那些烧柴火的壁炉,装的却也不是真正的火炭。真正的火炭,是黝黑的,大体方正,在灯光下还能闪着些光彩。火炭烧起来没烟,但热力很大,一盆火炭,能让整个屋子暖和起来。当然在正屋里取暖是不成的,农村家家户户都会有一两间厢房。在某个冬日的晚上,在昏黄的炽灯下,一家人围坐在一盆烧的正旺的火炭旁,说着些家长里短。这样的气氛很是催人睡意。
而我经常便是在一片朦胧中,默默地看着燃烧着的火炭,相比于发着明亮的黄光烧的正好的那些,,我尤其喜欢淡橘黄色的将要熄灭的火炭,一点儿不灼热,就像晴好的天气里下午五六点的夕阳,散去了繁华,剩下的是最纯粹的温暖。这样纯粹的温暖是美好的,大概也是少见的,至少这些年来,我很少看到了。
有着“火炉”之称的武汉是个挺火热的地方。武汉的火热大概是真正的火热了,骄阳似火,人情似火,与其说是“火炉”倒不如说是”火球“,从里到外都发散着光热,直灼的人张不开眼睛。这样火热的城市虽说繁华,然而却是很难安静下来的。正如冲天的篝火旁,永远都伴随着狂欢。在狂躁的主题下,人往往会变得歇斯底里。越是热闹的地段,人们越是匆忙,往往脚尖刚一触地就弹射了起来,仿佛底下是火海,是刀山,恍若在跳一曲怪异扭曲的舞蹈,又或者是想要飞也似的逃离开来。
十一期间想着毕竟是假日,景点人挺多,也就一直没有出外游玩的心思。然而后来实在禁不住友人的邀请,便随她去了一趟昙华林。我们大概七八点钟到达了昙华林。昙华林的早晨确实静谧,仿佛一个熟睡的孩子。寥寥几家店铺半掩着或敞开着大门,整片街区透着安宁的文艺。我大概不是个十分文艺的人,却也被这里难得的安宁所吸引。尤其是在一座基督教堂,将将踏进去时我仿佛听到有神父在歌唱,然而仔细听来,却又全无所得。这种欲求不满的感觉想必最是撩人心弦,即便在物欲横流的年代,也会有着许多人也还保留着最原始的信仰吧。我向来是不信教的,但在那时却也是被打动了。一路行着一路看,不觉间身体竟有些燥热,周围的游人逐渐多了起来。昙华林的店铺皆已开门,在我的眼前,整片昙华林竟是如此的花枝招展。友人是武汉本地的,坚持着要去大水的店看看。大概是太有名的原因,店子里十分的拥挤,也或者是由于十分的拥挤,店员的声音也透着些许的烟火气。点了一杯卡布基诺,走过那条据说刻着武汉所有街道的木楼梯,我和友人上了二楼,二楼装点得十分文艺。昏黄的光线,木质的地板,古朴的桌椅,还有满架的书籍。我一直不太明白刻意与随意的区分,但在喝完咖啡,寥寥看过随意抽取的杂志后,我的心中满是刻意的情绪。我对友人说,大概,我们要走了。
要说这世上没有宁静的地方,我是不信的。或者说一个地方没有宁静的时刻,我也是不信的。人终究不能整日生活在躁动里,正如人不能总是围坐在火堆旁一样。我们走走停停,四下张望,却逐渐在升腾的火焰里迷失了本来的方向。也许只有待到浮华落尽,人们才会明白,自己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份默默地安宁。
夜里的武汉常常会使我的思绪回到千里之外的故乡,那万家的灯火宛若一块块明灭的火炭。只有这时,整座城市才能静静的休憩,让人忍不住低低地浅唱:
夜色中湿润的岸边,横陈着拍击着一片,梦游里的海洋,一无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