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躲猫猫
我在复习考研,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个女孩儿的影子总是从书里浮上来。
其实我不想上研究生,是我爸逼我考的。
我目睹了学长们上研究生的经历,所学的东西不多,完全可以一年学完的东西,却学了三年,剩下那两年,基本上成了导师们的廉价劳动力。其二,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干IT的,本身就是吃青春饭。我想尽快就业,赶紧积累经验,过几年就自己开公司,这个行业里,硕士、博士给本科生打工的多得是。
可我爸有另一套理论:“咱家祖上就穷,没出过读书人,林家祠堂的牌位桌上一个举人都没有,就指望着你出人头地了,你本科没考上个清华北大,读完大学就考清华北大的研究生,然后再读世界名校的博士。
我不明白我爸还不到50岁,身体又好,按照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他还要活二十多年,为什么不自己奋斗,非得拼命的挤压我?我不想上什么牌位桌!即使我上了跟你有毛关系?千百年后谁还知道林一鸣他爸是谁?这话我也只是想想,根本不敢跟爸爸说。
为了死后的牌位,眼下的林一鸣得努力!
我这人其实没有什么远大抱负,我的梦想是被我爸拳打脚踢出来的。
小时候我爸经常谆谆教导我说:“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重点中学。”
“考重点中学干嘛呀?”
“考个好大学呀。”
“考个好大学干嘛呀?”
“将来找个好工作呀。”
“找个好工作干嘛呀?”
“挣好多钱,愿干嘛干嘛。”
我愿意干嘛呢?我愿意玩儿游戏呀!我现在就可以实现梦想,何必要脱裤子放屁的考一大圈再玩儿呢
那时候实现梦想最大的障碍就是我爸,他像防贼一样的看着我不让我玩,我呢和他斗智斗勇。可总有斗不过的时候,就免不了一顿揍。在长期的挨揍过程中,我的梦想诞生了!但是我不敢跟别人说,尤其不敢跟我爸说。
我爸有时会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我没有梦想!
我爸气的咬齿切牙:真是垮掉的一代呀!
我在心里恨恨的回答:看着吧,早晚我会让你把骂我的这些话全部收回去!
“咚!咚!咚!”有人敲门,一个熟悉的女声:“我要买一千块钱的安利。”
我的宿舍楼紧挨着商学院的宿舍楼,经常被未来的商界精英们各种轰炸:考驾照的、考四六级的、考研的,卖内裤、拖鞋、袜子......真是烦不胜烦,我们这里也根据形势需要诞生了各种奇葩门神:此门敲一次十元。结果敲门的少了,塞广告的多了,让室内本来就不富裕的地面更加拥堵。听说IT男们现在的门神是:请勿停留,内有专吸手机流量的Wifi。相当于内有恶犬,请勿靠近。
刘天为的老妈最近在卖安利,让我们帮她,说好了给我们百分之十的提成,于是我们的门神就换成了:敲此门者,先买一千元安利产品。
听着像是张晓菲,学校规定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女生进男生宿舍怎么就没人管呢?我恨恨的想。
杨凯撩开门玻璃上的布帘一看,进一步证实:“是晓菲啊,等我穿上衣服啊。”
我立刻示意杨凯不要跟我说话,我要躲起来。可20多平米的房间摆了四张床,我185的大个子,根本没地方躲。晓菲知道哪个床是我的,杨凯的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我一急之下跳上了李路喜的床,杨凯把我45码的鞋踢到床下,又拉出一双李路喜40码的鞋摆好。我拉过李路喜常年不叠的被子蒙上,杨凯拍了一下我的腿,我赶紧蜷缩起来,因为李路喜是个矮胖子。
门开了,“林一鸣呢?”
“出去了。”
“去哪了?”
“他没说。”
“他最近在忙什么,找不见人,电话也不接。”
“啊,那个,大概是忙着复习考研吧。”
张晓菲大概往我这边看了看。
“那是李路喜,正发烧呢。”
“那我走了,给他找点药,不行去校医院看看。”
“好的,替他谢谢你。”
门关上了,高跟鞋嘎嘎的声音走远了。
“起来,去医院了!”杨凯一把撩开我的被子。
“哎呀,熏死我了!这个死胖子,我敢肯定他这被罩三年都没洗过。”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躲人家?”
“我要集中精力考研。”
“拉倒吧你,你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我,那几页书你都看了多少天了?整天跟丢了魂儿似的望着天,不是傻笑,就是发呆,天上到底有什么?”
杨凯是我铁哥们,我什么事也不瞒他。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有个女孩儿,突然闯进了我心里,又匆匆的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有时感觉她就在我身边,可就是看不见她!”
杨凯几乎蹦起来:“快说说,怎么个情况?”
我把经过都跟他说了。
“光想有啥用啊,快去找啊?”
“整个学校都找遍了,就是找不见!”
“就你那笨劲儿,还得我出马。”杨凯突然停下来,“你不对呀,你和这个张晓菲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你可别没良心,我最初不是为了你的电脑吗?我早就说过,我们俩不是谈恋爱,至今连手都没拉过呢。”
杨凯入学的时候,一个学计算机专业的竟然不带电脑!计算机基础又差,天天晚上在计算机房里熬通宵,黎明时分才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我怕他熬不住,晚上就让他在宿舍里用我的电脑,这样不管熬到多晚,起码还能上床睡一觉。
张晓菲学建筑的,在图书馆她的铅笔也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我脚下,我捡起来递给她,就那么认识了。她听说我是学计算机的,让我帮她攒台式电脑,我把她换下来的电脑要过来给了杨凯。谁知这张晓菲土豪的很,每次出手都在两万左右,而且每个学期都要换一次,说是她绘图必须。当然后来我自己也用她换下来的。
“我这才叫有良心,这几年,我用的电脑全是张晓菲的。”
“下次她再换电脑你去!”
“我又不是没被你派去过,不是被撅回来了吗?你不会真不明白吧,人家看上的是你。听说她是个富二代,不知道有多少人追她呢,听说她拒绝别人的理由是有男朋友了,就是你计算机系的系草林一鸣。”
“这还不明白?拿我当挡箭牌呢。谁爱追谁追,我不凑这热闹。别扯了,你到底帮不帮我找人?”
“你先跟我说说她长啥样。”
“嗯......她的眼睛会咕噜噜的转,充满了灵性,她笑起来好看极了,牙齿像没成熟的西瓜仔那样细碎,不像广告里那样白的闪光,也许是皮肤太白了反衬的。嗯..对了,她走起路来活脱脱的像只小鹿。她身上有一种清澈透亮的东西,让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喜悦。”我搜肠刮肚,尽量回忆着当时的感觉。
“嗯嗯,看出来了,自从提起她你就一直在笑。可你说的全是你自己的感觉,说长相,到底长啥样?”
“当时感觉有点儿晕晕乎乎的,具体长啥样还真说不上来了,总之很好看很好看。”我急得抓耳挠腮,“就看了那么几眼,多数时候我看见的就是一个背影,还背着一个大包,你叫我怎么说得清楚。”
这能怪我吗,这本来就是一件从古及今解说不来的事。
“我的哥呀,这可怎么找。”
“咱俩制定个策略,最好来个地毯式搜寻。”
“我的哥呀,咱们就俩人!再说她是活的,她会不停地运动。”
我们俩在学校里瞎转了一个星期,那个女孩儿还是踪影全无。
杨凯给我分析:“第一个可能,就是她在有意的躲避你,肯定是你像个色鬼似的,把人家女孩儿吓着了。”
“当时完全傻了,自己啥样都不知道,我怎么也不至于像个色鬼吧。”
“第二个可能,她不是咱们学校的!女孩被你追怕了,就随便到一个大学的新生接站点避一避,好摆脱你。”
“不可能,她找到咱们学校的牌子后还回头扬起下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找到组织了,看你敢咋地?再说了,如果是避难,广场上有好几个院校的接站点,她为什么专挑咱们学校呢?”
“什么叫专挑啊,她总得选择一个吧,于是正巧选了咱们学校。”
“她要不是挑了咱们学校也许我早就死心了。”
“第三个可能,你那些天太累了,自己恍惚,刚上完坟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跟上你了?”
“去你的!”
一个学期就快过去了,我仍然没有找到那个女孩儿,我越来越相信她走到Z大的接站点只是为了甩掉我。也许我再也不能见到她了,但至少她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我不爱张晓菲!
张晓菲可能长得也不错,可我从来没见过她的真面目,描眉画眼,厚厚的粉底,血红的嘴唇,乌黑的眼影,眼睫毛刷的像一道帘子,眼睛又太小,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的眼珠。
刚下过一场雪,地上的冰终日不化,太阳也凝成了一个营养不良的大蛋黄,尴尬的挂在那里。我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一出来,老远就看见张晓菲等在那里,不停地搓手跺脚。她的心事我早已明了,让我攒电脑,让我做这做那都是借口,想和我好又不好意思开口,等着我先开口,可她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本可以躲开,看她冻的可怜又不忍心,再说这事早晚要了结,便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猜你的电脑又该换了。”
“我找你只能攒电脑吗?快毕业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明摆着,上研究生啊。”
“如果考不上呢?”
“你可别咒我,考不上我爸非把我脑袋拧下来不可。”
“如果考不上就一起出国吧,现在准备资料还来得及。”
哈哈,她要出国了!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考不上再考,我爸说的。”
张晓菲无声的叹了口气,“我还真的该换电脑了,明天下午陪我去买吧。”
第二天下午我没去,又让杨凯去了,杨凯很快就回来说张晓菲临时有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