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守株待兔
慑于爸爸的威吓,我还是回了家。杨凯如约去了L公司。我当时想,等放了暑假,再去找向天。
我回来以前曾想银行的考试故意不过,然后再回北京报道,可是回家来看着爸爸斑白的两鬓,想想他这半年来,处心积虑为我到处托人情找路子;想想若考不过他在战友面前会颜面尽失,突然于心不忍。
我参加完银行的考试,给向天打电话,竟然无法接通!好在知道她家的地址。
我摁响门铃,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说高教授家以前住这,后来搬到教授楼去了,具体的门牌不知道。
目标任务错误!告诉你雪莲在冰山上,当你历尽艰辛爬上冰山却没有。游戏里可不是这样的!这是个不讲规则的游戏。好啊,小丫头,跟我玩儿这套!第一步任务泡汤,预示着这是一个艰苦磨人的游戏。
看来遇上对手了,这样才够刺激,我喜欢!
H大有六座教授楼,在家属区内另成一个小区,用一道门隔开,出入要刷卡,门口还有保安。
我只好守株待兔了。H大家属区中心有一条商业街,超市、饭馆、理发等等一应俱全。
我注意到在教授区的左侧有一个超市,天气太热,我进去买了根冰糕,吃着慢慢等。从下午三点多到晚九点多,我吃了三根冰糕,喝了两瓶水,吃了一个大面包,两根火腿肠。始终注视着教授区出出入入的人们,就是不见向天的影子。老板娘要关门了,我才走。
找不到向天心里没着没落的,试图玩游戏分散一下注意力,可总是跑神,被队友骂成猪,后来他们干脆不带我玩儿了。
我什么也做不下去。在我二十四年的人类生涯里,第一次有一件事超过了游戏对我的吸引。我向来喜欢艰苦性强的游戏,难度越大越能让我精神亢奋,我是越挫越勇型的玩家。
又熬了几天,向天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我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拎着这颗叮叮当当心无处安放的心来到那个超市,老板娘问:“你等谁呢?”
“同学,高向天,高教授家的闺女。”
“怎不去家里找?”
“不知她家在哪?”
我知道再像上次那样不行了,就问:“大姐,你这招伙计吗?”
她扑哧一声笑了:“我可雇不起你这样的。”
我这次真把自己当成伙计了,超市里搬搬扛扛的重活我全包了,老板娘顾不过来时,我还帮着装袋啥的,老板娘笑说:“我可不给工钱啊,不过店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吃。”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去超市报到,每次去的路上我都问自己,非得要去吗?不去又能去哪里呢?又能干什么呢?
第六天走的时候,我对老板娘说:“我明天不来了,我要去银行报道了。”
我在银行报了道,办了各种手续和各种证件,回家路上我又绕到H大,我真拿自己没办法。
一进超市,老板娘就问:“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手续办完了,没事了。”我把袋子放在收款台上,老板娘拿过去一个个仔细的看。老板娘说:“也许女孩儿没在家,等不着他闺女,找她爸妈行吗?”
“也行啊。”
中午老板娘说回家做饭,让我看店,回来时还给我带了一盒炒饼。
下午四点多,来了一车啤酒,我正帮着搬啤酒。老板娘突然指着外面说:“快看,那就是高向天她爸!”
此时的我满头满脸都是汗水,T恤的上半身也已经湿透了,当时顾不上这些,赶紧冲了出去。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瘦高个子,穿着一件深红褐色的对襟短袖上衣,那种布料明明很飘逸,却很有质感、挺括的没有一个褶子,衬得他白净的脸有一种高贵的光泽,显得很有威仪。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种布料叫香云纱。他下身穿了一条米色飘逸长裤,脚上是一双褐色布鞋。此时正是暑假期间,家属区出出进进的男人们几乎都是背心短裤拖鞋,高教授这身装扮犹如鹤立鸡群。我觉得向天的爸爸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恕我冒昧,您是高思远教授吗?”
“是我,你是?”
“我是高向天的大学同学,林一鸣。”我想和高教授握手,伸出手,才发现刚才搬箱子时蹭在手上的灰已经和手心里的汗和成了泥。赶紧把手缩回来,却不知道放在哪里,又去捋自己根根直立的短发,头上的汗水被弹起来在脸上下了一阵毛毛雨。
高教授微微的笑了一下,用一双和向天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温和的看着我,那目光略带忧郁,平静而专注。
我定了定神:“我找她有事,可她手机联系不上了。”
“她回来呆了几天,又去草原玩儿了,她说草原上有的地方没信号,这几天我也联系不上了。”
看我满脸失望,他说:“这样吧,等她跟我联系时,我让她给你打个电话吧。”
“我回来就换号了,她没有我电话。”我知道即使我没有换号,向天手机上也没有我的电话。
“那你留个电话吧。”说着要打开手里的夹子拿纸笔。
我忙说:“不用麻烦了,我给您打过去,您保存一下就行了。”
高教授又笑了一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