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国庆聚会（二）

原来是向天和爸爸还有向天的几个同学提着饮料、啤酒回来了。向天今天邀请的都是朔中的同学，他们很长时间没见了，一见面就嘻嘻哈哈说个没完。

高教授让向东去搬衣帽间的一张条凳，向东叫了我帮忙，我说，“不用两个人，一个板凳我一个人就够了。”

向东说：“原来你是大力士啊。”

衣帽间的门上刻着菊花的浮雕，门的一侧整面墙是木制的推拉门，另一侧则是呈L型摆放的红木柜子，柜子的门上雕刻着山水浮雕，腿上都是繁复的雕花。柜子上面是扣箱，黄铜的大合页闪闪发光。临窗放着一个大熨台，熨台上有大小两把电熨斗，旁边还竖着一个喷气熨斗。

两排衣柜中间顺向放着一只条凳，有六十公分宽，每条腿的用料足有20公分宽厚，凳帮和凳腿都有精致的雕花。

向东叉着腰，让我搬凳子，我第一次竟然没有提起来，我运了一口气，才搬起来了一点，遂又放下了。

我感叹：“这么沉，好像不是用木头而是用石头做的。”

向东不回答呵呵的笑，我们俩吃力的把条凳抬到了餐厅。

门铃又响了，柳阿姨奔到门边：“准是昊儿。”接起对讲电话就笑了，“昊儿，上来吧。”说着打开门，在门边等着。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留着小平头，白净的面皮上点缀着几个青春痘，有两个正鼓着小白尖儿，一双丹凤眼酷似柳阿姨。他手里提着两个礼盒，柳阿姨笑着替他抹去头上的汗水，接过他手里的礼盒，“这是向天小舅家的，大名叫柳家昊。”

柳家昊眼睛四处寻找，嘴里嚷嚷：“姐姐呢，姐姐呢。”

向天从客厅里跳出来：“我在这呢！”

柳家昊扑过去抱住向天：“姐姐，你想死我了！”

柳家昊发育的早，已经有一米七的个子，当着这么多人被一个半大小子抱住，向天很不好意思，“当心！别蹭我一身鼻涕。”

柳家昊放开她，眼泪差点儿涌出来，柳若兰狠狠给了向天一下子：“你怎么这样？弟弟想你了，一个暑假，昊儿天天打电话问你回来了没有。”

向天嘿嘿笑：“我是怕蹭破了你的青春美丽痘。”她张开双臂重又来抱柳家昊，小家伙躲开了，他也看清了这里有那么多人，不好意思了：“不理你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凉菜，高教授一边摆餐具一边招呼大家：“招待所送餐的师傅已经出发了，大家过来就坐吧。不用长幼排序随便坐。”

“爸爸稍等一下，辛克楠刚打电话说到门口了。”

一个女同学自告奋勇去接他，不一会儿，她和一个男生抬着一个大布袋上来了。那个男生穿的很朴实，乍一看像个农民。

“叔叔阿姨，这是俺爹种的菜，保证没有农药。南瓜、茄子、胡萝卜、丝瓜....都是新摘的。”

高教授夫妇脸上笑开了花：“哎呀，谢谢你父母，也谢谢你，这大老远的，背了这么多。”

人已到齐，按照刚才高教授的旨意大家随意的坐下。高教授一边是向天一边是家昊，高教授怜爱的捋了捋家昊像黑缎子一样又亮又顺的头发。向东挨着家昊，我挨着向东。柳阿姨坐在了上菜的位置。

大家开始自我介绍，浙大的肖鹏，复旦的的师小裴，辛克楠真厉害是清华的，刚才去接他的是北师大的苏曼曼。

我的身份有些尴尬，我和向天只能算是Z大的校友，本市的校友很多，为什么只请了我一个？我心里正为难，向东开了言：“我是向天的堂哥高向东，这是我高中同学林一鸣，他还是向天Z大的学长呢。”

“柳家昊，XX中的，向天的表弟。”他正在变声的嗓子引得大家纷纷窃笑。

门铃又响了，是饭店送餐的两个小伙子，白衣白帽白手套，推着一个四层的送餐车，每道菜都放在加热炉上，上面照着保温罩，打开来还热气腾腾的。

高教授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从H大招待所订的餐。H大的酒店管理专业在全国是名列前茅的，招待所是H大酒店管理专业的试验田，酒店管理系主任兼招待所长，工作人员很多是酒店管理专业的学生，只有品学兼优的学生才能获得这里的实习机会。这两个小伙子，就是餐饮管理专业的在读研究生。”

其中一个研究生开始介绍：“我们的菜品都有规定，有几人就餐就按几人份上菜，按几人收费。比如四人份的菜，虾、排骨、豆腐等的数量都是四的倍数。像大锅菜之类的混在一起的菜，我们会用盅分开。像鱼这样的菜品在保持原状的基础上会做分割处理。

因为经常有对外的学术交流，这样既不失中国人不分餐的传统，又照顾了外宾的习惯，还让我们觉得很卫生。”

有同学要帮他们上菜，他们摆手：“大家不用动手，这是学校招待所给教授们的特殊待遇，你们将享受到和在招待所就餐一样的服务。”

高教授说：“你们暑假里来找向天，因为向天出去玩儿，没和大家见着面，今天大家好好聚一聚，本来可以在饭店吃，可是你们经常在外，需要家的感觉，我和你们的阿姨商量还是在家吃，又怕你们吃不好，我和向天去招待所点了几个菜，每个人都有爱吃的菜，一鸣，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就凑合一下吧。”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这些菜我都爱吃。”

服务生每上一道菜就介绍一番，然后给大家分送到盘子里。

高教授举起酒杯，大家也都举杯，一时间杯盘交错。高教授夫妇非常热情，向东、向天也谈笑风生，大家还是有些拘谨，一个个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

高教授对两个服务生说：“剩下的菜我们自己上，你们回去吧，下午我们把盘子刷好送回去。”

“您千万别刷，吃好了打个电话，我们来取。”两个服务生走了。

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苏曼曼打开了话匣子：“向天，多亏你没读中文系，今年我表妹考上了某大中文系，入学第一天就哭着给我打电话：“我们系的墙上写着：中文系从来就不是作家的摇篮。”

向天说：“进大学之前，有几个人真正了解自己报考的专业呢？我还以为学了法律就可以进刑警队了呢。其实我应该去公安大学，可那时不知道啊。”

我说：“我那时还以为计算机专业就是开发游戏的呢。”

高教授说：“很多孩子入学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学的专业是干啥的。入了学就闹着转专业。”

向东冷笑：“转专业，多难啊！很多学校对转专业都有严格的规定，考试成绩在本专业的前百分之十才能申请。这就是个悖论！能考到年级前百分之十的人都是喜欢这个专业的人，谁还转专业？应该让考到后百分之十的人的学生转专业，这也是提醒让学生认真考虑一下，你学的不好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这个专业？那就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吧。如果转专业以后，成绩还是不好，那就要考虑退学。”

高教授说：“我们学校也是这样规定的，以前我从没在意过这件事，看来我得给学校好好建议一下了。”

服务生走后，大家都争着去上菜。高教授说：“你们都坐着别动，菜让阿姨来上。人多了容易乱，一乱就容易出事，抛汤洒菜是小事，打了餐具就不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果然不争了，乖乖的坐着吃饭。

柳阿姨端上了一道茄子，说：“请大家尝尝这道茄子。”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道普通的茄子，吃起来可真是不一样。

我不禁惊叹：“这是什么茄子，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高教授笑着说：“这是你们阿姨最喜欢的一道菜。这不是一道普通的茄子，据说是和干贝一起炖过，和蟹肉一起焖过，又在鲍汁里煨过，看着还是普通茄子的样子，可味道已经大不相同了。”

苏曼曼叹道：“哇！这么深沉含蓄，和红楼梦里的茄子有一拼。”

师小裴说：“有人按曹雪芹的说法做过，做出来也只不过是个咸菜。”

招待所的菜上完了，向天挽了挽袖子说：“下面该我上场了。”就匆匆去了厨房。

厨房里一阵厨具响，不一会儿，她端出来一个长方形白盘子，炒好的西红柿平摊在下面，上面用炒鸡蛋做了一大四小五颗星星，摆成了一面国旗，“这叫：红旗飘飘。”

“像、真像！”

“很应景。”

向东拉着我去炒菜，由于林中啸秉承男人不下厨的理念，我没学过做饭。进了厨房，我小声说：“我不会炒菜。”

向东说：“会洗菜、端盘子就行了。”

向东要炒辣椒荷兰豆，他想了想把荷兰豆分成了两份，又去冰箱里翻出个红甜椒，切成粗丝。

他麻利的把辣椒荷兰豆炒好，让我摆盘。又三下两下把甜椒荷兰豆炒出来，和我的摆成一样的绿底红心形状。

“像不像兄弟俩？”我们俩把手里的盘子拼在一起问大家。

“像、像，就是味道大相径庭。”

“你们这叫什么名字啊？”

苏曼曼说“叫怡红快绿怎么样？”

向东说：“你呀，中了《红楼梦》的毒了，我们这个叫绝代双椒。”

高教授和家昊去了厨房，一会儿端出来一个木耳白玉菇。“我们这个叫老少配。”

最后阿姨端出了一盆南瓜疙瘩汤，汤汁粘稠适中，里面的小疙瘩最大的像杏仁，小的像米粒，又软又糯。大家都说真好吃。

“疙瘩是用白面和糯米面做的，我早晨就做好了，焖了半天疙瘩软硬正好。我刚才一直在琢磨，就叫父母心吧。”

高教授赞道：“这个名字起得好！”

我边吃边想：如果这是我爸的心，那可就要当心了，里面肯定会有石头子。

大家不再说话，闷头吃疙瘩汤，大概和我一样，正用小心防备里面会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