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自行车
“ 师父，你是第一天在这里摆摊吧？自行车在半路上漏气了，帮我补一下，等会下班了来拿”一位中年男子刚把自行车停好，就火急地离开。
三分钟后，一个衣着鲜艳的年轻美女推着车过来。 “我的自行车不知哪里坏了，累得出了一身汗，帮我修一下，等会来拿。我就在前面化工厂上班”嗓音真动听，脆响的像银铃般一样。
………
花了四百元转给他这只修自行车摊位的赵师父看来没骗他，修车的生意是蛮多的。玉龙的心底暗暗庆幸和高兴起来。
这摊位在外围一条进县城公路的一个凹角里。说摊位，其实只有一个小铁皮箱而已。虽然箱里只能放一些基本的维修工具和一些自行车易坏的小零件，但总算是一个职业，总算能挣钱了。这是八十年代的第一年，很长阶段的失业使玉龙颓丧和空虚，寝食不安。今天，他终于感觉充实了。照今日第一天的生意，十天就可以给家里苦命的六岁女儿买一套像样的衣服，宝贝女儿也可以像人家的孩子那样鲜艳、那样漂亮了……
由于玉龙已提前研阅了《自行车修理常识》，修理时很轻松。下面一辆应该是后轴弹子磨损，于是把车倒过来放稳，拿时板手开始缷后轴螺帽……
“今天你来摆摊了？赵师傅怎么不来？”一位穿西装结领带叼着香烟看上去是什么监管的男人从公路对面悠然地走了过来。
“哦，你好，赵师傅把摊位转给我了。我实在找不到活，只能糊口饭吃。阿有什么情况？坐一会，师父”玉龙把一只小凳子放到了西装男人身后。
“这条公路虽然很杂乱，还没开发，但在这里摆摊一定要办执照的，或最起码要交一点管理费，你知不知道？赵师傅还欠个体经营管理所一个月的费你阿知道？转给你你给了他多少钱？”
玉龙突然茫然若失。“师父，这里真的要交管理费？那赵师傅怎么对我说是这公路上摆摊是不交费的？我出了四百元买下这摊位的”
“没执照的摊位要四百？这破箱子最多值个五十元”西装男子带着鄙夷的口气说。
一股怨气胀满了玉龙胸口，一种被骗的愤恨冲上的头顶……
“这样吧，看你是个城实人，家里应该是很苦的，我这人心肠软的，照顾你一下，赵师傅的欠费不要你交，执照也可以不办，因为办照费很大，你就每个月到管理所交三百元管理费吧”
按玉龙目前的条件，办执照的费是天文数，就是交每月三百元，也是压力重重。“让我今天回家考虑一下吧，师父，好不好”
“好的，但最多二天内要决定的。这样，我姓王，我家就在你摊位对面小区第二幢三零四室。看你蛮辛苦，你就到我家交管理费吧。因为管理所离这里很远，肯定会影响你的生意”西装男子忽然显出慈祥关心的样子。
“太感谢师父了！好的，我明天，最晚后天到你家里交管理费”
“好，那我先走了。还有几辆车没修，你去修吧”西装男子站起来，弹出一根烟，软中华，点着，悠然地走了。
三百元每月也是不小的数，今天第一天生意虽然算很好，也只有二十六元，如以后生意不好会亏本吗？但如不去交就不能摆摊，就会失业，四百元的摊位转让费也等于扔进了海里……玉龙这晚失眠了……
窗外不知不觉渐渐亮了，凌晨微弱的青光透过窗帘轻柔地洒在被上，有点朦胧，有点捉摸不透……今天应该是个好天，老天肯定不负努力的人。玉龙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收获，一定生意兴隆……
到县城时，朝阳还没完全露出。公路上人车稀少，只有摊位旁边的自由菜场里零星的几对讨价还价声……
第二幢三零四室。“咚，咚”玉龙轻轻地敲了二下门。门开了，“这么早就来了，看来你是个勤劳的人。早饭吃了吗？如没吃在我家吃吧”王师父一反昨天摊位上刚见面时的状态，竟然很热情，一点没架子。
“我吃好了。这么早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我也习惯起很早的”王师父把刚泡好的一杯茶端到玉龙手里。
“王师父，我把第一个月的管理费带来了”
“好，等会我马上开个收据。另外，再告诉你一些对你有利的情况。这条天公路修自行车的摊位还有一个，在你的东边三百米处。是个老头，摆几年了。他是个老滑头，很会交际，所以生意很多。你是个老实人，你要记住，他说的话基本是不能相信的，不然会上当”。
“王师父真好，太谢谢你了”玉龙内心不禁感动起来。
回到摊位时，公路上已开始嘈杂。
玉龙打开了摊位箱，搬出工具盒，开始第二天工作。不，应该算第一天，因为今天才是正规的一天，合法的一天……
上午共修了六辆，挣了十六元，和昨天差不多。希望下午会好一点吧……
“师父，我的车好像是前叉架有问题，帮我看一下，如断了就换掉吧，我过三个小时来拿”
“好的，谢谢你。我补完这只轮胎就给你换”玉龙的回话里加了个“谢谢你”，因为玉龙也懂，做生意必须要客气，和气生财嘛；虽然肯定比不上刚才王师父告知的那老头的交际水平，但礼貌语言还是尽量要多用的。
前叉架缷下了，果然裂断，得换。玉龙突然想到摊位箱里只有维修工具和一些螺丝螺帽小配件，叉架是没有的。怎么办？这小县城不一定有大的配件店，如到上海批发市场去买，一次要大半天。等会修车人就要来拿……玉龙急得焦虑起来。
玉龙脑海里迸出了王师父说的东边修车老头的话。他修车几年了，肯定有各种配件，可以借一下。顺便拉近一点关系，以便日后有个照应。
走了一百米就能瞧间老头的摊位，这摊位比玉龙的好得多：玉龙所有的家当仅是一只小柜子式的铁皮箱，而老头是一间铁皮小屋，屋檐前还架着一方玻璃钢遮阳挡雨棚……
“师父好！想求你帮个忙。我也是修自行车的，刚来，在西边三百米。想借一根前叉架，过几天我出去买了就还你，行吗？”玉龙虽知“同行必妒”的道理，但没办法，只能试探地说。
“这条路这么偏，我算做几年了也没多少生意，你肯定做不下去的。不信你做一阶段看看”玉龙不知老头的话属于好心的告知还是隐含着一些恐吓的味道。
“我失业好久，实在没路走才想到来修自行车。我真的只是混口饭，保证不会抢你生意，你放心”看到老头修车时还吸着烟，玉龙觉得自己真笨：做生意怎能不备好香烟？即使自己不抽也应预备好的。
“没事，各做各的。再说这里的人我都很熟，你也抢不走我的生意。你买姓赵的摊位多少钱？”老头没说愿不愿意借前叉架，竟然先聊起来。
“四百元。就一只小铁皮箱，一些工具和小配件，还没执照”玉龙如实地说。
“什么，没执照的一只破箱子要四百元？这家伙太黑心了！早知你要买，不如我这摊位转给你，我只要你五百元”老头的口气突然由硬朗变成了随和，甚至有点王师父所说的滑了。
“师父你的摊位有执照吗？交多少管理费？我已去交了每月该交的三百元管理费”
“啊！你去交了三百元？还是每月！你这个人真老实，是个好人！”
“管理所的王师父要我交的，说是规定”
“这条路这么偏、这么乱，且还没开发，目前管理所还没出规定要收管理费，这个你不知道？以前王师父也曾骗过我要收管理费，但后来我到管理所咨询后就拆穿了他。但这条路的摆摊秩序是由王师父来维护的。他是个老烟鬼，我曾给过他一条香烟，不然，他是有权赶你走的。”老头确实处世经验丰富，会交际……
玉龙的头脑有点晕了，难道老头说的是真话？难道自己真的太老实？难道王师父会看人头欺负老实人？……
“前叉架在里面，你自己去拿吧。随便你几时还我，不急，我的配件预备很多的”
老头并不是一个人们常说的“同行必妒”之人。玉龙在懊恼中感到了老头的热情，甚至有一丝感激。
玉龙恍恍然拿了前叉架，离开了老头。还有一小时车主要来拿车，得马上把前叉架装上。
今晚玉龙肯定又会失眠。看来要做好做长这生意，必须还要花很多钱买配件，最好也要搭一个遮阳挡雨棚。现在身无分文……玉龙脑海里响起了赵师傅卖摊位时“大方大气”的言语，又浮现起上午王师父热情招待的笑容……
天空一改上午的晴朗，突然挤满了乌云，风也刮响了瑟瑟发抖的树叶，似乎一场大雨将会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