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梓棠

叶子穿过横廊，暖国的冬天依旧没有下雪，丝丝的细雨嘀嗒在手上透露出温暖的凉意。暖国的冬天没有雪，连日的阴雨仿佛已控诉着叶子的结局。

可是结局真的这么重要吗？叶子讲身子浸在雨中，薄衫唰的贴紧她的胸脯。像个蜕壳的青蝉，入水的鱼鹰。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心碎，从想法的一开始，她便拥有着一颗残缺的人生，从冰冷的北国，到暖国来看雪。几十个冬季，她已渐渐觉得平庸，仿佛早已习惯午夜的冬季，在这暖雨中沐舞。

暖国的雪到底是什么样子，叶子捧起雨水映满了天空。“家乡的雪是白白的，六边形的雪花一夜就可以抚遍整个村庄。她瘦瘦的像个冰姑娘，有时是个可爱的胖娃娃。暖国的雪，一定就像暖国一样，在漫城的鲜绿闪出一朵小花，像梅子，像杨桃或是像那树下的跑马。我爱雪，暖国的雪。”

“可是，暖国并没有雪啊。自我出生到现在，只在书本上见过雪的图画。”我说

“但书上有，你也说了，在xx画家的画稿中就有一幅暖国的雪。她不大，轻轻依浮在湖面，街口与那暖国独有的高楼。我想，如果画中有，我便也可以等到那暖国的雪。”

“那岂不是‘人在街边走，你在画中游。’的痴境。”

“其实也不是啦，不过在柔美的南国盼上一场雪，本身不就是一种美吗？”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去劝叶子放弃这种想法，一个在暖国生活半辈子的我

却一直都不敢去奢望看上一场雪，仿佛雪与暖国就丝毫不会有着一点联系。

  傍晚，叶子照例来我的超市换班，自从她帮我工作以来，超市里的每一个夜晚都属于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当我第一次用惊异的眼光望着这位主动要坚持上夜班的姑娘。“你，晚上不害怕吗？”，可得到的却总是那一句“暖国的夜，真美”。

午夜的街道，从来都流露着吹不透人的暖风，长青的树木在霓虹的照耀下也欲渐透明，变幻着各种不同的倒影。当12点的钟声散去，超市里迎来的好像只有零星夜班司机与那巡夜的狱警。

夜，愈来愈暗，像得到了什么命令是的，一下子吹灭了所以的霓虹。这家挂着“24hour”的小店，却憋足了劲，为这条暖国的街道提供着最后的光明。

或许，还要再晚点，等到城市中的出租车也熄灭了自己的轰鸣。叶子便也不再独自坐在商店的柜台中，顶着门口那盏最亮的白炽灯，她抱起裙子，轻轻靠向台阶。可无论她向着哪个方向靠近，那盏灯总能准确地找出她的位置，为她打出一个六棱形的倒影。

“或许，这就是暖国的雪花吧，温暖、恬静。如果她可以从天而降，那一定更加优美。”

当然，此时的叶子并不是一个人，一年四季，甚至到了年末的冬，她的身旁总会有着一重重的虫鸣。“巡演”归来的蟋蟀在“雪花”中秀着修长的大腿，翅膀拉动着优美的和声。或许还会有几只害羞的蚂蚁一闪而动，钻进旁边宽松的石缝，挥动触角，倘若几个忠实的观众。

早晨，照例是我来接叶子的班。“昨天晚上，一共来了六个人，李叔的烟钱记在了账上，他说年末一起结，其他人的烟钱在这里，张叔还多买了一块肥皂，三瓶啤酒。”

听完叶子的汇报，看来昨晚的生意还是甚好。我给叶子带来她最爱吃的生煎，一下子扎进柜台，缓缓摸着摇椅躺下。

早上六点的阳光还并不耀眼，此时慵懒的暖国人大都还裹着被子，等待下一波的铃声。我揉着腰，眯上眼回味起昨晚爱人动情的神态，那可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可在叶子出现之前，这样的日子，我便是万万也不敢想的。

这家小店，我经营了也有些年头。我负责进货，爱人负责理财，我们两个轮流值着夜班，正值壮年的我们，把日子过成了分居，仅有的一点交流，还只能停留在小店的打理。可我们依旧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像在维护着最后的祖产。直到叶子的出现，而她又执意去值守夜班，我和爱人的生活才终于解放出来。

时间到了七点半，我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来买东西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咦，老李，下班啦。”

“可不是嘛，快、快，赶紧给我拿瓶好的红酒。今天老婆正好休班，把小家伙一送出去，我们可要好好过一回二人世界。”

“对了，听说过几天，我们这里好像要统一去查户口，你们家的那个‘侄女’记着提前去登记一下。”

“叶子吗？”

“对，对，就是她。这小丫头怪可爱的，只是感觉她眼神有点怪，每次晚上都能碰见她，整天一个人怪危险的。”

“哦…哦……知道了。”我喉咙里跟着咿咿呀呀的应和着，在这个冬天都看不到雪都暖国，突然手心一阵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