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

我不喜欢深秋的雨,由来已久。

还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天,都希望每一天都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如果深秋时候下了雨,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收完,就会在爸爸妈妈忧虑的对话中,担心那些没有收回来的粮食。讨厌秋雨,带来了秋寒。因为只要雨一停,就要和爸妈去地里扒苞米。如果亮瓦晴天还好,阳光温暖,抓起一棵沉甸甸的苞米杆,迅速扒开苞米叶露出金黄色的苞米棒子,爸妈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就如同阳光般灿烂。想到增产的粮食会给家里带来更多的收入,我们姐弟几个也跟着开心起来。

可是如果赶上一场秋雨,雨停之后再抓起一棵棵滴着雨水的苞米杆,尽管戴着棉线手套,也立刻会觉得透心凉。只一会儿,手套就会变得又湿又冷。沾满了泥的鞋子,也很快被苞米叶上落下的雨水打湿。因为雨,扒完的苞米棒子,不能直接放在地上,要放在苞米秆铺子上,等天气晴朗,地里能进来马车,才可以拉回家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后夜里降温,早晨到地里,苞米叶子上满是白色的霜花,抓到手里,寒冷刺骨,手套很快就被秋霜秋雨打湿了。这样的秋寒,总是让人望而却步,心心念念想着家里热乎乎的炕头,还有那只毛茸茸的大花猫。于是,就更加讨厌这秋雨了。

再后来,读《红楼梦》,爱背诵其中的诗词。“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每次背到林妹妹的这首《秋窗风雨夕》,都会深感惆怅。因为喜欢林妹妹,连同她的诗句,连同她多愁善感的情绪,也一并喜欢。尤其是在深秋时候,夜阑人静,窗外冷雨凄风,即使年少无忧,也会在心底里平生出一份凄凉的感觉。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年少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渐渐年长,也还是不喜欢深秋的雨。“雨打黄昏花易落”,明明知道即使无雨,随着季节的变迁,叶枯花落本是自然规律,但是仍然会“迁怒”到秋雨,认为是秋雨无情。走在路上,秋风夹着雨滴淅淅沥沥,冷得人如同街边的树叶一样,在风中瑟瑟发抖。一片片枯黄的叶片,慢慢在风雨中飘落,一份落寞,就会油然而生。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林妹妹也是知道这秋风秋雨原本是自然现象,“愁绪满怀无着处”,不过是因为个人的情感,个人的处境,没有着落,缺少一种安全感,才会“愁来愁去”。可是,愁又有何用呢?林妹妹的处境,没有因为愁而改变,反而加速了身体的虚弱。“愁风愁雨愁不尽,总是南柯”……

说到底,这深秋的雨,只不过是春雨飘洒在另一个季节,只不过夏雨延续到落叶飘飞时,只不过冬雪来临之前拉开的序幕……只要心里有阳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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