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个女生和三个男生的家
奶奶退休前是高中数学老师，听说教学水平在整个区里都是排得上号的，连校长的孙子都送来请她补习呢！
可偏偏吕小米和他爸的数学都学得不好。
当爸的还可以说是另有所好——他打小喜欢看书，那看过的故事几乎是过目不忘，武侠小说什么的，喜欢的章节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
要说写作文，特别是议论文，那可是他整个人最出彩的优点，旁征博引就不说了，有时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他都能直接“造”出名人名言来。
关键的是，这造出来的名家言论，连语文老师都信以为真！
可吕小米呢，他既不喜欢语文，也对数学无感，当然，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英语。
记得有一次，妈妈在电话里问他，爱好什么？他瞪着眼珠子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来。
“我没有爱好！”他气馁的说。
透过长长的电话线，他似乎听到了妈妈惊讶的叹息声。是的，他就是一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男孩。
印象中，奶奶在他还没上学之前，常常爱说的一段话就是：“我们大孙子这么好，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我们要像爸爸一样聪明，脑瓜子灵光才能学习好；要像妈妈一样手巧，会画画，能弹琴，还可以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要像爷爷一样……”
可后来呢，妈妈说他性格柔软，怕到学校被人欺负，要送他去学跆拳道，他死活也不肯去；爸爸后悔当初上学太偏科，让他从小学奥数，可他越学越糊涂；奶奶说艺考可以加分，给他请了一对一的钢琴老师。他坚持考完了十级，可却说不上爱好，他学这个只是为了宽慰奶奶。
吕小米看到爸爸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就传来熟悉的音乐声，知道他又开始例行放松——玩王者荣耀。
他拿出了数学摸底考试的试卷，比语文试卷还要惨烈的是，鲜红的叉下覆盖的内容虽已改过，但老师讲的解题思路他有一半儿都没听懂。
奶奶接过试卷，马上指使他说：“去把书房的门关上，这么吵吵让我大孙子怎么写作业！”
吕小米关门时，本想跟老爸解释一下的，可他正伸长了脖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这种情况，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大孙子，你先做今天的作业，完了我再给你讲试卷上的题……”她看一眼书房的方向：“你爸不到吃饭点儿不会出来的。”
吕小米点点头，英语试卷他就不往外掏了，这个只能去请教补习班的米娜老师。
作业写到三分之一，爷爷回来了。
“吕鹏飞呢？”一进门儿，他就大声问。
他总是连名带姓叫自己儿子，不止是对儿子，他对家里所有人都这样，除了吕小米。心情好的时候，他就叫大孙子，心情不好时，也是连名带姓的叫。不过，95％的时间里，他都有很多烦心事。
没有人回答。
吕小米觉得，爷爷并不需要有人回话。
他想出去给爷爷倒杯水，却看见奶奶轻轻地把卧室门给关上了。
“这个不着调儿的，又死哪儿去了！看老子逮着怎么收拾你……”
爷爷在客厅里气呼呼地说。
不大会儿，门外传来电视的声音。一个公鸡嗓的男人正在谈论椰子皮熬水的神效，不时还有旁人的附和声响起。
在吕小米的印象中，爷爷特别喜欢看养生节目。
早上他起床时，爷爷在看养生节目，下午放学回家，爷爷在看养生节目，周末电视里放的还是养生节目。很少有爷爷不看养生节目的时间，除非他不在家，又或者是家里来了客人。
吕小米不想写作业了，他看了看半卧在床闭目养神的奶奶，她手里还抓着数学试卷。
生病之前，每天奶奶都会陪着他写作业。戴上老花镜儿，搬个小凳儿坐在他身边，几乎不错过他落下的每一笔。
要是一时心急写错了字儿或算错了题，奶奶比他还要着急，马上拿出橡皮给他擦掉，吹干净细屑，提醒他要怎么写。至于削铅笔，给钢笔吸墨水这种小事儿，就更不用他操心了。
随着年级的升高，作业越来越多。
奶奶会在写作业的间隙，给他加餐。切好的水果，可口的点心，爱喝的饮料，穿插着轮番上阵，吃得他到了晚饭点儿肚子都饿不起来。
“几点了？”
要不是奶奶睁开了眼睛，吕小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话手表：“17：17。”
班上的同学都有自己的智能手机了，只有他还是用的电话手表。而且，只有提前录入到里面的电话号码，才能打得进来。他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妈妈，妈妈从没有打进来过，她每次都只能打奶奶的手机找他。
“这么晚了……”奶奶皱一下眉头，拉开门叫爷爷：“老吕，该做晚饭啦！”
爷爷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老吕，老吕，老吕……”奶奶接连叫了好几声：“你大孙子可还饿着肚子呢！”
爷爷“哦”了一声，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电视。
书房的门“哐”地一声打开，爸爸拉长着脸大声说：“爸，妈叫你呢——”
他不出现还好，这么一出声，立刻惹火了老爷子。爷爷一拍大腿，腾地站起来：“你这死犊子，成天就知道玩游戏，你妈还床上躺着呐，你儿子不要个人管吗？你这样你对得起你妈吗？……”
爸爸脸上瞬间多了几分不耐烦：“有完没完，张口闭口就是这两句，你不也没管我妈和我儿子吗？”
“你……”爷爷往手心里吐口唾沫，开始搓手：“你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她都得癌了，你还不好好伺候她……就算是看在她每个月几千块钱的退休金份儿上，你也……”
话没说完，奶奶已经在吕小米的搀扶下走出了卧室。
“奶奶，您慢点儿——”
吕小米最怕奶奶生气，尽管她生起气来并不像爷爷和爸爸那样，好像两只炸毛的斗鸡，随时都有可能弄得一地鸡毛，可他就是害怕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
可奶奶根本听不进他的劝：“都是一家人，凡事要以和为贵，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谁也不知道，她此时耳朵边儿上浮出来的，是媳妇柳苏的话。
吕小米回来之前，她再次接到了柳苏打过来的长途电话。也许是脱离了婆媳关系的束缚，柳苏办事稳准狠的特点让她很是吃惊。
她说，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吕小米变成第二个吕鹏飞。这是她当初坚持要带走吕小米的原因，也是她最终选择离开这个家的最大因素。
〔啰嗦时间〕翻箱倒柜找到五年前买的彩铅和橡皮，立刻用起来。话说当时也是想学画来着，结果一次没用，压箱底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