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烧到这个温度的时候,总有些梦幻般地不真实。只是往往被人们形容成“梦幻”的东西,都是美好的,而我,却有些虚无缥缈的难过。
何以难过?一在机体本能的不适感,我的免疫系统正在与入侵的病毒奋力搏杀,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大概整副躯体都在为此默哀吧;二在精神上的悲伤,我也曾是他与她相依为命,扶持互助多年,唯一的结果与见证,是被一大家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成长起来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病中呻吟无人听。二十年后的我,俨然早已被抛弃;三在相依为命的孤寂,三年前的我倔犟地走上了一条与上一辈一模一样的道路,我与他的结合,无亲,无友,无喧闹,无不舍,但幸福感与安全感却从不或缺。我见他视我若宝,我信他爱我若命。只是,孤家寡人的他,加上一个孑然一身的我,白手起家,何其不易?
而又何以虚无缥缈呢?是我在与他结合时,便早已知晓今后的道路会何其艰难。不会有属于我的婚礼,不会有属于我们的小房子,更不会有危急时来自亲友的援助,便如此刻不会有温暖,不会有关怀一般。我们的生活,我们的道路,是我一手造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是我被抛弃的原因。
只是,在这样的局面里,我又何其无能?为何悲伤难过只能自己扛?因为我是一个包袱,一个拖慢他前进步伐的累赘。口口声声地说着爱他,却在他每一个人生的路口都无法帮他哪怕一点点。他把我当金丝雀般养着,我也就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逐渐退化了飞行的能力。他曾是恶魔推我入万丈深渊,也曾是神给我无限光明,而现在,他只是我的丈夫,是户口本上最为亲密的关系。
39.3℃了,其实早该去医院了吧。可是,我们俩互相都没有说出口的那两个字,是“没钱”。
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早该让我体验一番的,只是,他却在很多时候都独自把这“哀”咽了下去,然后抱我入怀,轻轻地告诉我:“没事,我在。”
是啊,现在,我所能确定属性的亲人,真的只有他了。她说,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已经无一人欢欣我的到来了。是啊,真难过,我以后连“爸妈”这个称呼都没有叫出口的机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