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落寞地矗立在世界的北端,在极夜和极昼的交替中,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稳重而内涵深蕴的气质,展现出任何一个东方的或西方的城市都无法比拟的独特魅力。
彼得大帝的夏宫位于距圣彼得堡市区30公里的芬兰湾南岸森林中,被誉为俄罗斯的凡尔赛宫。“最美不过彼得宫”是俄罗斯人民对夏宫的至高评价。
俄罗斯帝国的发展史是一部不断征战的扩张史。北方战争的胜利,使彼得大帝的野心得到极大满足,领土也从以莫斯科为中心的高寒内陆地区扩张到觊觎已久的海洋,为了彰显俄罗斯名副其实的大国地位,需要建造一座与之相匹配的宫殿。夏宫自1709年开始兴建,彼得大帝亲自参与设计规划,一心要与凡尔赛宫媲美,他想拥有一座“比法国皇帝的凡尔赛花园还好的花园”。
宫殿和花园的竣工仪式在1723年举行,两年后彼得大帝去世。全部工程竣工已至彼得一世死后的1728年。叶卡捷琳娜即位后,18世纪40年代中期开始,又聘请意大利建筑师进行了耗时十几年的全方位改造,以古典主义替换巴洛克式,大量购买欧洲艺术品和装饰品进行布置。这座熠熠生辉,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皇家宫殿到1755年扩建完工时,已成为不输当时世界上任何最著名宫廷的顶级奢华园林建筑,坐落于波罗的海岸边,彰显着沙皇专治王权至高无上,号令天下的绝对权威。
夏宫以大皇宫为中心分为上花园和下花园。皇宫位于上花园,内外装饰极其华丽,两翼均有镀金穹顶,宫内有庆典厅,礼宴堂和皇家居室。
上花园是一座修剪整齐的法式庭园。入口处有花架搭起的小道,中央是“涅普东喷泉”,上花园里还有几十座艺术价值很高的大理石雕像,是根据彼得大帝的个人品味,由俄罗斯驻外代表从欧洲购买后专程运送回国。当年普希金和其他俄国著名的作家和艺术家,都曾是这里的常客。
在宫殿正前方建造了一个由巴洛克风格镀金塑像组成的大瀑布喷泉群,包含有37座大型雕像,29座潜浮雕,150个小雕像,64个喷泉和2座梯形瀑布。在喷泉群一个半圆形大水池中央,耸立着大力士参孙和狮子搏斗的雕像,这就是著名的隆姆松喷泉,隐喻有庆祝俄国成为一个海洋国家的意思。瀑布飞流而下时溅起薄雾和水花,到了日落时分,瀑布中的雕像笼罩着淡淡的金黄色斜阳,沐浴在一片银色水雾中,更有一种神奇的虚幻。
下花园中心线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笔直运河,河流两侧一分为二,是两条对称的林荫大道,直达波罗的海岸边。
沿林荫大道前行,途径一个充满野趣的小湖泊,湖上有大群鸥鸟在啁啾鸣叫,低吟浅唱,就像是嬉戏的精灵们在尽情撒欢儿。树木的倩影倒映在静静的水中,幽暗凉爽,暗香浮动,有着一副老旧水彩画褪色的优雅,看不出哪里有明显的色调。湖中央一座有着别致窗棂的小楼,楼宇完全被湖水所包围,与沿岸隔离,好似在令人窒息的权贵中一小片出离于世外的桃源。但是隐身其中的并非是偶尔会将金子般闪闪发光的长发伸出窗外的绝色公主,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叶卡捷琳娜女沙皇与情人的幽会之地。想来即便是被不羁的野心和无尽的欲求所充斥的灵魂,终究也还是需要个宁静的港湾来体验些许普通人所拥有的柔情与温存。不过即便在她偷得浮生片刻愉悦的瞬间,也绝对不会想到一百多年后的某天,她王位的最后一位继任者,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是以何等惨烈的方式交出了王室家族通过世代征战而获取累积下来皇权和财富。
从主干道选一条林荫小路拐进初秋温暖惬意的森林,新鲜清冽的空气吸进去,顿觉神清气爽,瞬间就体会到回归大自然的沉寂与内敛。站在日光斑驳的森林中央,感觉任何一条光影交错的小路都将通往一个扑朔迷离的去处。在森林里漫步行进,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背上,一路追逐我们来到如此偏僻幽远的地方。闲花野草也喜欢追寻人们的脚步。肥胖的鸽子,毛茸茸的松鼠,拖着厚实盔甲的刺猬,在枝头树下悠然闲逛。树木们经过上百年的努力做成了它们想做的事情,粗壮的枝桠恣意伸展,树叶簌簌有声地窃窃私语,呈现出一年中最浓郁强劲的绿色,生命的蓬勃交替蕴含着欢乐的希望,自带有沐浴过几百年雨露跟阳光滋润的从容。深秋即将到来,那时树木会用金灿灿的叶子和我们告别,那是一种永恒的安然,是无需畏惧即将到来的冬日严寒的底气。
林荫道的尽头是海边。契科夫笔下冬天的波罗的海荒凉阴沉,海面被风暴刮得汹涌澎湃,翻腾着大片大片寒冷的白色浪花。这里也曾是欧洲人心中的海角天涯,从繁花似锦的大陆,一步步退向沿岸尽是危险沼泽地的北方海洋尽头。
此刻初秋时节的芬兰湾,青草萋萋,霞光迷离。用脚尖轻触花边般涌上海岸的细碎浪花,海水中甚至仍储存着夏季阳光的暖意。暮色轻笼,水草随波漂浮,与横卧水面的低矮灌木,零星随意散落的淡色调小花一起装饰着无人的海岸。皮肤上凉风和阳光经过的感觉,令人想起烟雾朦胧的江南,暖风中脖颈上轻轻飘荡的轻柔丝绸。在海岸边伫立,面对眼前这一汪古老的,温柔沉默着的海洋,静静等待平静清澈的海水,将往日嘈杂焦虑的都市日常生活中堆积于心头的琐碎之念,一并冲刷清洗干净。
时光飞逝,这片见证过世间顶级荣华权贵的皇家庭院,世代相传的拥有者早已过客般人去楼空。从来未曾离去的,确是这里的原住民,自然中数不清的万物生灵,它们在恒古不变的四季交替中,用生存的每一个细节讲述着大地上全部生命生息繁衍的日常,演示着均衡有力的自然的力量。真正恒古不变的权利只会为宇宙中大自然所维系的秩序而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