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岁末,达达书窝收到迄今为止最大的馈赠,台湾朋友小马哥将他在上海居住十多年间的藏书一共四大箱九十八公斤悉数寄来,甚至细致妥帖地将书立也一并打包,让人感激涕零。今年初满心欢喜地拆箱清理这些书籍,偶尔发现扉页上朋友亲笔记录的信息,或上海或台北,又生出好多小感动。《岛》就是其中一本留有批注的书,除了购买和读完的时间,朋友还写下“好书”二字,巧合的是当我无意中在朋友圈用此页晒图时,几位朋友不约而同评论说这也是他们喜欢的书,一本书得到身边这么多人夸赞,不得不说这是吸引我捧起它细读的理由。
《岛》讲述的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在希腊曾经的麻风病隔离区斯皮纳龙格岛上,一个家庭四代女人的命运交织其间,上演着荡气回肠的爱恨纠葛,让人捧卷便不忍释手。自幼生活在英国的阿丽克西斯与男朋友去希腊度假,中途一个人驾车去了母亲讳莫如深的出生地布拉卡(克里特岛海边的小渔村),她鼓起勇气独自登上与村庄隔海相望已被废弃的麻风病隔离区斯皮纳龙格岛感受孤单,回到布拉卡后用几天时间从姨外婆的挚友佛提妮的口中得知了母亲家族的往事:自己的曾外婆伊莲妮是麻风病人被放逐斯皮纳龙格五年后因病去世,曾外公吉奥吉斯在曾外婆得病之前就一直用渔船为小岛运送物资直至取消隔离区;姨外婆玛丽娅也曾罹患麻风病但最终治愈结束了在斯皮纳龙格与世隔离的生活,姨外公克里提斯医生致力于麻风病的研究并帮助包括玛丽娅在内的众多患者康复;外婆安娜因与丈夫的堂弟通奸而被枪杀,外公安德烈斯就是杀害外婆的凶手最终因肺炎死于狱中;母亲索菲娅由姨外婆姨外公抚养长大,在开始大学生活前得知自己家里有两个麻风病人、不道德的母亲和杀人犯的父亲这些惊悚往事后选择逃避,远嫁英国并向自己的丈夫马库斯和孩子隐瞒过去……
早期在《星期日电讯报》、《每日电讯报》等开设专栏的英国作家维多利亚 • 希斯洛普于2006年完成她的这本长篇处女座《岛》,甫一出版,便力压当年热销的《达•芬奇密码》、《追风筝的人》等登上英国各大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细腻温婉的女性笔触,错综复杂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人生际遇,牵动心弦令人欲罢不能。但读完全书,个人并不认同封面导读的这句话——“在这个浮华的年代,你有多长时间没有为一个书中故事潸然泪下了?这个风靡欧洲的故事,哀婉悲伤,令人禁不住泪流满面……”坦白说,我并没有为《岛》落泪,不是书中的情节不足以打动人,恰恰相反是总能在那些遭受命运重重打击的背后一次次读到温情和希望,那些看似撕心裂肺的悲痛都在温柔的对抗中一一化解,那些曾经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终都在永恒的故乡中得以安放。
阿丽克西斯在母亲故乡布拉卡的几天里,从家族故事中得到启发:“真正打动我的是他们彼此的爱那么强烈,经过了疾病与健康,顺境与逆境,到死才能分离”,由此她勇敢地选择与已经没有爱的男友分手,开始新的生活;而她的母亲索菲娅终于接受了佛提妮的建议,回到家乡与女儿一起面对自己原以为可以一笔勾销的过去,“伤口暴露在空气里,但最后有可能治愈。它们不再羞耻。”
相较于全书结尾部分(第四部)的仓促,索菲娅情绪变化的突然和隐藏过去理由的单薄,个人更喜欢作者花了较多篇幅(第二部和第三部)描写的斯皮纳龙格岛上麻风病人的生活,从最初隔海相望和对麻风病的恐惧到伊莲妮和玛丽娅相继作为病人上岛生活,从最初的被遗弃甚至水和电都成为奢侈品到来自雅典的病人加入后积极向政府争取并加强自治,被隔离的斯皮纳龙格成为乌托邦一样的存在。定期选举、市政厅、学校、医院、餐馆、电影、自办的报纸还有婚礼,孤悬海外的麻风病人拥有的何尝不是正常的人生,甚至因此得以躲过战争的浩劫。反观岛外那些身体健康的正常人,经历战争的戕害,经受欲望的膨胀,无序和失常充斥于生活,所以我们并不能以身体上的疾病去断定心理和人格是否健全,重疾之下拥有健康灵魂的人并不鲜见,华丽外表掩盖丑陋心灵的人比比皆是。
书末的一句话或许更能诠释《岛》的意义,“看不到耻辱,只看到英雄主义,没有不忠,只有激情,没有麻风病,只有爱”。其实,那个沉默寡言,无数次用自己的小渔船往返布拉卡与斯皮纳龙格之间运送物资,并将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女人送入隔离区的渔夫吉奥吉斯或许才是我能在此书中读到的最隐忍最恒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