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野草,在心里这片荒漠里肆意蔓延,然后长成参天大树。
高楼是希望也是解脱。
连死亡都喜欢站在高处的人,心里是不是长着一双翅膀?
已经是夜里的十一点,楼下的饭店依旧人声鼎沸,窗户开着,声音从外边灌进来,真切的就像是在耳边。
徐莉有种错觉,仿佛她住的不是十七楼,而是靠近人间烟火的一楼。她坐在阳台上,伸头向窗户下看,街道上依旧是灯火通明,夏天的夜生活总是开始的很晚,也很丰富,晚风,烧烤,啤酒,随风飘荡的裙角,这些都是美好的象征。
觥筹交错中的谈笑风生,仿佛一天的疲惫都在此消散,城市的灯火辉煌下,很难看见星星,只有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孤独,冷清一如此刻徐莉的心情。
早些的时候,徐莉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许是喝了点儿酒,言语中有些许的酒意,他说“闺女,你的终生大事什么时候解决啊,你爸我年纪大了,现在的心愿就是看见你能成家!”
电话这头的徐莉眼睛顿时酸涩起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她说:“快了,快了,你不用操心。”
父亲在那边絮絮叨叨,徐莉在电话这头盯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她眼神空洞,面容疲倦,她仿佛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镜中的那个人还是是她吗?或者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无论是谁,都不是她自己了!
挂了电话,她拨通了吕梁的的电话,电话铃声了响几声被接起。
“怎么了?”
是吕梁那不咸不淡的声音,让徐莉有些语塞,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沉默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徐莉感到无力感袭来,就像是出了一击重拳,却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悄无声息。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事儿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淡淡的,如同撒在窗户上的月光。
“我就想是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最近一两年没有结婚的想法!”
“吕梁,你真自私,你是没有心吗 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却说这样的话,跟你的这几年我最后就落得这个下场!”
“那我没有付出吗,你难道不自私?”吕梁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是不是想让我从这十八楼跳下去,你才满意!”
那一刻徐莉的情绪终于崩溃了,这些年,这些天,积攒在她心里的苦闷如同小兽从山上奔腾而下,她心里堵的难受,桌子上躺着一把水果刀,红色的手柄,像是魔鬼的舌头。
“咱们分开吧!”她平静的说到。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分开吧!”
电话挂断,徐莉平静的坐在桌子前,她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面如死灰,有眼泪从眼睛里滑落,她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出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像是被什么摁住了喉咙,有些喘不过气,狠狠地咳嗽了几声,肺叶振动,有隐隐的针扎的疼痛。
那短短的几分钟,她的心里已经闪现了几十种想法,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终于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只是一瞬间,她止住了哭声,坐直了身子,真奇怪,她在一瞬间回归了平静,仿佛刚刚那个崩溃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灵魂。
她拿起那把红色手柄的刀,小刀锋利,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她的脸,她摸了摸刀刃,还算锋利,如果用它来割开手腕上的血管,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她拿起刀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七月的天气,她依然能感觉刀刃异常的冰凉。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个夜晚,几天之后才能被人发现呢?她想应该不会立马被发现。
同事没人知道她的住处,即使她不去上班,短时间也找不到她。
家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也不会给她打电话。
朋友?
一般也是隔一段时间才会联系。
吕梁?
想到吕梁她突然冷笑一声,脸上满是悲哀。
她觉得最先发现她的应该是她的邻居,这个天气,也许只需要三天,尸体的气味就会飘到门外,她的小小出租屋里的邻居就会发现异常,到时候这个狭小的出租屋或许会热闹一阵儿。
吕梁听说她的死讯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从来都是那么的冷血无情。
不行,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死在这里,房东岂不是很倒霉?自己的邻居岂不是很害怕?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呢。
她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酒喝的尽兴了,楼下喝酒划拳的声音更大了。
她从阳台上站起身来,趴下窗户上看着窗外。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蛊惑:“跳下去,割下去,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解脱。”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是死神在她耳边呢喃。
她犹豫着要不要推开窗户,但是转念一想:跳下去可能会砸到行人。
你看,她就是这样的人,都过的如此不堪了,却还在为他人着想。
可是啊,她唯一没有想到的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人都是这样犯贱,在最后的关头,想起的却是无关紧要的别人,对爱自己的人总是肆无忌惮的伤害。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在死亡之前却想了无数遍。
最终,她什么都没做,转身离开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