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毕加索的秘密(2)

By Jan_Doe

第一篇 独立宣言

“凡人生而平等,秉造物者之赐,拥诸无可转让之权利,包含生命权、自由权、与追寻幸福之权。……为支持此宣言,以神赐之洲之屏障为坚固依靠,吾等相互托付生命、财产、与荣誉。”

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独立是一个勇敢的决定。在这一刻,写下我们的独立宣言,宣告我们的独立日。 

第一章  百叶窗前沉睡的年轻女子

[沉睡是遗忘过去的最好办法。

你的爱好是什么?睡觉。……]

文明是由战争洗礼、艺术粉刷而建立起来的,每一座古城都有一个故事,夜静下来的时候,心跳像战前的鼓声,你可曾听见无数人的呐喊。前进的路上,有人倒下了,有人走过了,唯有月光永恒,潮汐跌错,闭上眼睛,感受着海水在身上的起伏,直到淹没……

“醒醒,姑娘。”

她睁开了眼睛,坐在沙滩上,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空气里透着一份质朴和清澈,

房子、树丛和人都是那么陌生,她低头笑了,随手去梳理自己的头发,突然发现,那曾经的红发不见了,头发没了。

“你叫什么名字?”

克里斯汀。

@塔斯马尼亚2012.7.13

晨曦从沐浴着阳光的海滩边上醒来,看看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每个周末,她都喜欢来海边散散步,晒晒太阳,望着大海,晨曦感觉自己很渺小,因此,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当她静静的躺在沙滩上的时候,她也就慢慢睡着了,这样,一个下午就很快过去了。

两年前,晨曦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来到了这个从未涉足过的岛州,塔斯马尼亚。这里的一切都那么陌生,那么静。星期天的早晨,街上的店铺都关着门,很少人走在路上,天气有点阴凉。这个冬天她就要在这里度过了,也许以后的冬天也将要在这里度过了。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自然,风,道路,房屋,树木……

在悉尼,晨曦有朋友,亲人,可是却总能感到孤独,无论是在派对,还是拥挤的悉尼歌剧院广场,或是通往市区的火车。当你想把一些东西深藏在心底的时候,也深藏了你的心。人越多,越热闹,那种孤独的感觉越是强烈,因为,这使晨曦更加清晰的看到,她觉得与它们格格不入。

从悉尼起飞的航班降落的时候,她更加确定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里的阿瑟港是以前囚犯居住的地方,他们的“故居”还坚强的维持着以前的形状。晨曦不禁感叹时间对这里的风化,还有对自己的。这些囚犯多是社会的底层,他们犯的罪行也远远没有想象中可怕,比如偷了一匹马,对有权势的人说了一句他们不爱听的话。囚犯们的生活影子还依稀可见,他们每天重负劳动,来偿还那些不足为道的罪行。风险喜好者选择了越狱,但他们没有迈克尔·斯科菲尔德(Michael J Scofield )那样的聪慧,也没有像基督山伯爵那样遇到贵人,很多人最后的命运是死亡。

晨曦是自己的囚犯,无期徒刑。同时,她又没有勇气去相信越狱的结果,不是死亡。如果越狱等同于死亡,那就是自杀,在上帝眼里,这是罪。人生已经有太多赊欠了,赎不清的罪,还不清的债。

最终,晨曦选择将自己“囚禁”在塔斯马尼亚的首府霍巴特。

在澳洲,太阳可以让整个世界都看起来不一样。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很少有地方能看到这景致,再加上一望无际的大海,澳洲就是人间天堂。

晨曦在霍巴特的第二天是个晴天。太阳给霍巴特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再加上星期天休息日过去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她去了昨天相中的一家山坡上的咖啡酒馆应聘,很幸运,这家老板是意大利人,很快答应了她的工作要求。在这里,除了来自意大利的游客和移民,会意大利语的人并不多,晨曦碰巧懂一些,她们谈起佛罗伦萨的歌剧时,老板告诉晨曦,他曾经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老师,现在退休了,找了这个安静的小城市安度晚年。

这家咖啡酒馆叫四只猫(4cats),在这里可以看到山,也能望到海,咖啡很不错。澳洲的牛奶非常棒,因此,任何搭配澳洲牛奶的咖啡,茶,味道都变得非常美妙。

晨曦之所以喜欢这里,因为知道这个老板一定是一个和她有共同喜好的人,她们都喜爱毕加索。四只猫(Els4 Gats)原是巴塞罗老城区的一家咖啡店,是毕加索经常光顾的地方。晨曦觉得在这里可以感受到毕加索就坐在那里喝着咖啡,跟朋友们谈天说地,而她,偷偷躲在角落里,不放过任何机会在观察着这位她心里伟大的艺术家的一举一动。这里,没有人知道晨曦的名字,她告诉他们,她的名字叫莉莉(Lily)。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晨曦经历过什么,喜欢什么,更没有人会评价她的选择。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晨曦就像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一样,她坦然的认为自己就是莉莉,做莉莉该做的事,说莉莉该说的话。

每周二和每周四的下午,晨曦来这里上班,她曾是这家咖啡酒管的唯一的中国人,直到瑞(Ray)的到来。她也不记得是哪一天,总之,瑞每周二和每周四的晚上来这里弹琴,瑞是台湾长大的男孩,在塔斯马尼亚大学读书,学的专业是性别研究(Gender Studies)。

每次晨曦工作结束疲惫憔悴的回家时,瑞光鲜亮丽的来上班了。是的,虽然瑞是个亚洲人,但却非常出众并招人喜欢,他长了一张你挑不出任何不足的脸,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是混血,老板认为他是中意混血,店里的老常客麦克说他是中澳混血,而外面卖水果的婆婆也坚定的认为他有欧洲血统,虽然说不上是哪里。

这个星期四,晨曦决定留下来听听瑞的琴,大家都喜欢和赞赏的瑞,很难让晨曦放弃好奇。这首曲子平和,忧伤,幽远,又略带恬静,彷佛是一双温暖的双手,将一个哭泣的小孩抱住,静静的摇她入睡。他的每个音符,瞬间进入到了晨曦的血液里,融化了,像加进咖啡里的糖。

一切都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无论是瑞这个人还是这首曲子的感觉,想到这里,晨曦开始不安起来,但莉莉的身份又很快让她忘记了这种不安。

星期天,她像往常一样,与上帝度过一个平静的早晨,与教堂的朋友一起吃午餐,独自一人在海边悠闲享受午后的阳光。晚上回家后,晨曦打开电脑,收到一封来自facebook的邮件:“瑞想成为你的好友……”。是他吗?“你的忧伤掩盖了你的美,希望你喜欢我的曲子,那首为你写的曲子”。真的是他。

晨曦以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低调的生活,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那种曾经的不安很快就回来了,她无法做莉莉自从在咖啡馆工作,很难避免地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都叫她莉莉,让晨曦觉得很放松,于是,在大家的要求下,晨曦便以莉莉的名字在facebook建立了自己的账户,没有私人照片,只有莉莉简单平静的生活。

晨曦越来越觉得不安,就像过去在敲门,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着一定不是偶然,简直不可能。二十多年,在晨曦的生命中,从没有人对她的描述用过“美”这个字,当然有人会说,可爱、好看,但是“美”就远远超出了她自己。客观的说,晨曦也是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女孩,但是,她的眼中总是闪烁着不确定和躲闪,她不喜欢打扮,衣服的颜色也仅限于白色、黑色和蓝色。

因此,这个注意到她的忧伤的男孩,无疑同样引起了晨曦注意。说到忧伤,其实晨曦自己都没怎么觉得,也许真的还有,但是莉莉没有,而晨曦一直把自己看作莉莉。

“难道我真的那么忧伤?”晨曦想到这个问题便开始激动起来,她好像一个突然恢复记忆的人,过去的一切瞬间就灌入到她的脑子里,晨曦觉得无法呼吸,她感到一大堆伟(晨曦曾经的男朋友)的护照砸向她,身体也没有了力气,她一下瘫倒在地上。晨曦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白岩之把伟的护照扔给她的那一天。

这个礼拜,晨曦请了假,没有去上班。

周三的晚上,瑞发短信给晨曦,“听说你生病了,我去给你送外卖吧。BTW,如果你没生病,带你去吃这里最好的海鲜饭”。晨曦想了想,回复道,“明晚怎样,我等你下班”。

晨曦想,该来的总会来的,瑞一定是白岩之的人,不知道他这次又想要什么,无论如何,她都要面对。又或许,晨曦应该马上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地方,她想了想,行李箱装了一半又放下了,走到哪里,还不是一样会被找到,一样担心,不如趁早了结。

10点钟的时候,瑞出现在晨曦家的门口。这一天,并不是我们想像的——瑞疲惫憔悴的下班,而晨曦光鲜亮丽的出门,那个光鲜亮丽的人,永远都是瑞,而晨曦就真的像一朵朴实简单的百合花,她穿了一身白色的T恤和长裤,头发很随意的梳了起来,但看起来还不错。

在这个时间,霍巴特的很多餐馆已经关门了,但海鲜饭小店却人来人往,这家小店是个西班牙老板开的,几乎这里所有的西班牙人都会来这吃饭,因为它地道、美味而且价格公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这是在澳大利亚的一个岛州,还以为是西班牙的小镇,这里的热闹自然也使他们忘记了镇里大部分街道这时已经相当冷清了。

西班牙人很享受晚餐,他们的午饭大部分时候都很简单,一般到下午2点才会开始,但并不是因为他们拼命工作忘记了吃饭时间,而是在10点钟左右,他们已经享受了一个长长的咖啡和甜点时间。因此,晚餐也会相对较晚,对于很多人来说,9点之后才是晚餐时间,餐馆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热闹。

“有一次我看到你休息的时候,在店里的百叶窗前睡着了,眼角似乎还带着泪水”,瑞顿了顿,继续说,“于是便想到了毕加索的一幅画《百叶窗前沉睡的年轻女子》(Dormeuse aux persiennes,1936), 画中是他分手的情人玛丽,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这幅画”,他虽然这么说,但在脸上却明显地看到这不是实情,他明明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幅画,瑞自己也发现了,于是笑了笑,但并没有解释,似乎期待着晨曦来给他一个答案。“我那首曲子也叫这个名字”。见到瑞之后,晨曦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她想到了是不是在白岩之家里见过的人,但立刻觉得这种想法不合理,因为瑞五官的完美,不会是那种见过但不记得的人,并且,白岩之应该不会容得下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做自己的手下吧,晨曦这么想着,因为白岩之在前段时间表现的自大和妄为无疑使她产生了这种判断。

但晨曦无法相信,像瑞这样一个学性别研究的学生,怎么会对毕加索感兴趣,并且第一次就提到了跟她缘分颇深的《百叶窗前沉睡的年轻女子》,这是她5岁那年无意中获得的一幅毕加索真迹,这也是把毕加索带入她生活的一幅画。

很显然,晨曦期待的是瑞的一个答案,她对瑞的期待感到莫名其妙,于是说:“这确实是最好吃的海鲜饭,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瑞继续追问,还没等晨曦回答,他接着说:“不要告诉我你叫莉莉,好几次看到老板叫你莉莉,你都没有任何反应”,说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晨曦无法否认这些事实,尽管她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莉莉,她想起自己那些可笑的行为,忍不住笑了,又停住了。

她想起来为什么叫自己莉莉,因此她希望自己是死去爱人(伟)身边的百合花(莉莉Lily英文是百合花的意思),可以永远陪着他。那一刻,晨曦想把这些都说出来,告诉他,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莉莉,但是她却只说出了“我就是荔荔”。

这个沉重的话题又一次把晨曦带回了过去,她感到呼吸困难。她知道,那种无助难受的感觉马上又要开始了,在这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于是,晨曦放下手里的餐具,说:“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晨曦不知道瑞是因为惊讶还是对她的失礼感到生气,总之他没有追出来。

晚上的街道没什么人,那么静,晨曦忍不住坐在路边哭了起来。她想着如果在五岁半的时候,她没有碰到那个人,或者,那个人并没有送她一幅毕加索的画,又或者,她此后也没有被这幅画打动,再或者……晨曦设想了一切可以使自己逃离这个结果的可能,她不喜欢,在心里也没有真正接受这个结果,她无法相信伟已经离开她了,永远的。

但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是那么渺小,没有力量去和命运争什么。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晨曦一下,她吓了一跳,本能的闪开一段距离,然后掏出防身手枪,对着他。“是你”,晨曦看到是瑞的那一刻,不是惊讶,是尴尬。

瑞却很平静,说,“上车吧,有些话我要跟你说”。

“怕什么,拿着枪的人可是你”,瑞看到晨曦迟疑了,开玩笑道。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不但不像一个坏人,而且相当亲和,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晨曦相信,瑞对她的过去,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了解,虽然她还不知道是如何了解到的,他的表现越来越像一个熟人。

瑞在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晨曦也是。

这是晨曦第一次来瑞的家,客厅里正对门是一架钢琴,旁边阳台上有个小吧台,望过去是一片山和山中几条五颜六色的公路,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把吉他。晨曦想,这太像是他的家了。

瑞给晨曦泡了一杯奶茶,然后自己弹起了钢琴。这就是瑞要说的话,这首曲子可以诠释一切。晨曦记得这首曲子,很特别。大约五年前,她遇到了一个准备自杀的年轻人。他抱着一个大提琴,站在悬崖边上,晨曦刚巧路过,于是劝他再考虑几天,他便给晨曦谈了这首曲子,问她有没有感觉到绝望的凄凉,人与人之间的寒冷和漠然,还说不要假惺惺劝他了。后来,晨曦送给他手里仅有的一副毕加索的真迹:《百叶窗前沉睡的女子》。

晨曦忍不住好奇问瑞:“你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他拉着晨曦来到他的卧室,那幅画不正是《百叶窗前沉睡的女子》……

“我做了彻底的整容,为了新的生活。当然不是卖画赚的钱,这还是你当时给我那幅。说实话,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一幅真品,但我知道你送我画,表达了对我一个陌生人的关心,我于是采取了你的建议,多考虑几天,然后这几天逐渐变成了一个月,一年……”

瑞顿了顿继续说,“我开始对这幅画和毕加索产生了兴趣,开始作曲,逐渐从那首曲子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无意的机会,我发现手中这幅少女图,居然是价值连城的真品。”说完,他将晨曦手中的奶茶拿到自己手中。

晨曦很不解地看着瑞。

“恩,我拿着安全一些。”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迫不及待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当时就想,真笨,早就应该知道这是真品嘛,你怎么可能画这么有神。”

“那幅画右下角怎么了?”晨曦问到。

“哪里?”瑞急忙放下手中奶茶,走到画跟前仔细的看,“没有啊”,他回过头对她说,却发现晨曦正举着奶茶笑着看他,一副要把奶茶泼向瑞的架势。

跟白岩之不一样,瑞是一个会开玩笑,轻松活泼的人,他让晨曦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在没有遇到白岩之之前,她是那样的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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