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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令所有人敬畏的白色建筑,人们走近它时,都会不自觉地低下高昂的头颅,脸上尽力露出肃穆的神情,表达着自己的敬畏,眼神里则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不安、彷徨、害怕、悲伤、喜悦,在这里,每天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可以看到所有的人间百态,像是24小时不停播放的电影,但由于太过于真实了,没有人可以抱着娱乐的心态来欣赏。
陈阿妹此时站在这栋建筑下,周围人来人往,她特别的不起眼,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妇人,头发花白,腰背佝偻,与高大的建筑相比,她是那么的弱不经风。她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建筑一眼,眼里闪过恐惧便低着头走进大门,好像对身边的一切毫不在意,只嘴里一径念叨着:“上了三楼左转,到主任医师办公室找陈主任。上了三楼左转,到主任医师办公室找陈主任,上了三楼......”直到她站在主任医师办公室前,她嘴巴里的念念有词才停下来,因为敲开的门像一张巨口,一下把她吞噬了进去。当她再次出现时,她原本就有些弯曲脊梁仿佛被压得更弯了,佝偻着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她走出了这栋建筑,夏天的风吹拂到她的身上,没带来一丝燥热,反而让她觉得犹如冬天般的刺骨,冷汗浸湿了她的背后和额头,使她打了一个哆嗦,随后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喃喃自语:“这该怎么办啊,这该怎么办啊。”
等她回到家里,她看上去才恢复了点精气神儿,不过还是比出门前虚弱了一点,她的老伴老魏火眼金睛,马上察觉出了不对劲,“出了什么事?医生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照着老样子开了药。”
“那药呢?”
“啊?我忘记拿了......”陈阿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包,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儿。
“这种事儿你也能忘记?不可能,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老魏一脸不相信,因为陈阿妹平时是个再细心不过的人,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今天出门说是特地去医院配药的,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陈阿妹看着老魏欲言又止,把老魏急得团团转,“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拖着你去医院体检的事儿?”
“是哦,你说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边说还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着像有病的人嘛?非要浪费那个钱去检查。”
“今天我去配药,顺便拿了检查报告,医生说你膀胱里有个肿瘤。”
“啊?我这......平时也不尿频尿急啊。很......严重?”
陈阿妹认真地看了看老魏先点点头,再摇摇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你只要配合医生治疗,一定能治好的。”
“真的?医生说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你得去再做个详细检查,到时候就知道了。”
老魏不得不收起满不在乎的表情,哦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第二天陈阿妹陪老魏去了医院,医生就让他在医院住下来,说是需要仔细检查,经过了各种的化验、检查、拍片,待所有的一切做完,他却没等来出院,这时他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彻底不见了,不祥的感觉浮上了心头。他皱着眉头看着陈阿妹忙着给他收拾床铺的身影,妻子这两天的心事重重他都看在眼里,让他觉得自己这病恐怕没她说得这么简单。
他趁陈阿妹不在,找到自己的主治医生,想要问问自己的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需要如何治疗,却被告知具体的疗治方案稍后会和家属沟通,让他去询问家属。他听完就有点坐不住了,如果他没事,为什么不当面说,或是让他出院,却让他回去问家属。整晚想着自己的病,老魏辗转反侧,天才蒙蒙亮就再也忍不住,起身去病房外打电话。
“三弟,我是大哥。我现在住在医院里,昨天整晚都没睡着,想打电话和你说说话。你还记得咱妈走那会儿的事吗?那时她查出来肺癌晚期,我们都说要瞒着她,但二弟这个没心没肺的却大大咧咧地把事情说给了咱妈听,咱妈知道这事儿之后心灰意冷,没两个月就走了,我一直觉得如果当时她不知道这件事儿,说不定能多活几年,所以这些年我心里一直在怪二弟,怪他当时没有和我们一起瞒着咱妈。我最近查出来身体里长了个瘤,医生让我住院做检查,可能结果不太好,但谁也不告诉我情况,我不知道是应该知道好,还是被瞒着好。”
老魏是家里的老大,他们家一共兄弟三人,因为当年母亲生病的事,他和二弟产生了隔阂,导致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他还是不能释怀,每每提起母亲都要埋怨二弟当年的鲁莽,令兄弟俩渐行渐远,只在过年过节碰个面,有大事时说两句话。与此同时,他和三弟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交往,有什么事都会想到和他说一说,三弟家有什么事也会找他商量。
“大哥,不管得的是什么病,我们就听医生的,安心地治着就是,不要想太多,咱妈那时候如果不是一听是癌,觉得活不久了,自己把自己吓坏了,说不定能多活几年,所以不管得的是什么病,不要怕,配合治疗。”
“唉,你说得对,人啊,这一关总得要过。”
挂了大哥的电话,三弟马上给陈阿妹打电话。
“大嫂啊,我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你在他面前可不要再愁眉苦脸了,尽量把病往轻了说啊,我不想他像咱妈当年那样,虽然是晚期,但是只要心态好,配合治疗,好多人过了好几年都活得好好的呢。”
“唉,好的好的,我多注意,但这事儿也千万不要让二弟知道呀,否则我怕又像当年那样......”
“这事谁也不会对他说的,当年的事虽然不全是他的错,但还是该瞒着就瞒着吧。”
和弟弟通完话的老魏,心头的纠结一松,当年的事他应该吸取教训,不管得的什么病,都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这样才能积极地面对困难,战胜病魔。他心里默念着难得糊涂,难得糊涂,慢慢地走回了病房,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当陈阿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老魏平静安然的睡颜,一点病入膏肓的征兆都没有,怎么会,怎么会……陈阿妹想到这里眼里又忍不住溢出泪花,她赶紧用手擦去,说好的不能让他看出来,可这真的太难了,别说老魏,就是她得知这个消息都受不了这个打击,但一个人煎熬总比两个人好,她一定要振作起来,今后的路还长着呢。陈阿妹看了会儿老魏就转身去找医生,她要再问问医生,具体的检查报告出来以后,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老魏从病床上醒过来以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可以出院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他的病情没有想象中严重,不用住院治疗,看着陈阿妹脸上的笑容,他的嘴角也挂上了笑。
就这样,在一家人的关心支持和全力保驾护航下,老魏如今已经迎来送往了五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