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陈眉公在《幽窗小记》中写下的这首诗,无非是想表达一种无欲则刚,继而心无挂碍,远离恐怖的境界。只是眉公没有在诗中指明达到这一境界的方法——或许眉公并不知晓,亦或眉公知而不言。但如果眉公看过当年江湖上流传的这段公案,肯定也会赞同——这便是达到“宠辱不惊”的不二法门。
第一回,争渡,惊奇一滩鸥鹭
寅时起,练功至卯时。这是衡山派开派立宗时便传下的老规矩。
据说当年衡山派大宗师无悲山人笃信“勤能补拙”之理,继而对门下弟子管教甚严。每日黎明时分,便督促弟子们开始修习剑法武功。一门传至如今,已有二百三十余年。
莫大接任掌门之位,并非情愿。他本是衡山上闲散的人,若不是早年流落街头,光靠卖艺吃不上饭,恰好幼年时也学了几手拳脚功夫,也不至于投身衡山门下,落了个不自由的所在。对他而言,习武也只是兴趣所在。比起那“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的诸般变化,他倒是对少年时便习得的胡琴更有独钟。难奈天命弄人,二十三岁那年,莫大的师傅管孟冲传了衣钵于他后,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便与他无缘了。也是自此以后,莫大的剑术方才有了大精进,一套“云雾十三式”在江湖中也逐渐有了威望。
既承了师尊的衣钵,莫大自然也不敢轻易改去师尊立下的规矩。譬如黎明习剑,莫大便是以身师范,不敢有丝毫违背。
这一日,莫大照例在五鼓时分便起了床,小徒弟伺候了洗漱,便来到门前的庭院。此时东边方显鱼肚白,月亮也还没完全落下,四周除了听得到早鸟的鸣啼,便是了无生趣的寂静。
虽是晚秋的早晨,那一晚寒意夹带着露水仍未退去。却见莫大身着白色薄布衫,垂着两手,步态岸然地走到庭院中央。晨风微凉,拂过三绺长须,莫大劲松一般挺立。
闭目,提气,右手两指捏了个剑诀竖于眼前,双目微睁。猛然间,虎目圆睁,右手剑诀自下而上划了个圆弧,急冲直上,转而向右下角劈去,势若破竹,地上落叶顺着剑风“唰”地散开;再看莫大,以剑作刀,转瞬间便是横劈三下,忽而侧身,扭动手腕一记重劈斩下,随之收回剑锋,右膀蓄力,转眼又将剑诀送上。
弹指间,“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中的前三式“落鸿”、“断流”、“破荒”尽数演绎。自后人相传,多年后莫大一剑封了“大嵩阳手”费彬的,便是那一招“断流”。
剑毕。莫大捏了个衡山剑法收手式“剑罢南山”,遂之气走十四经络,回至丹田。这才背过双手,缓步去了前院,看弟子们是否也在精习剑术。
莫大并不在意他人偷习自己的功夫。
庭院里一颗老树上,树叶抖动了几下,随着几片叶子飘落,一个身着灰袍的少年跃下,举目四下无人,自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看了莫大的几式剑法,神色间得意非凡。那少年转身而去,隐没在晨间的绿荫下。
(未完待续)
莫大及至前庭。衡山派大弟子崔罡峰正引领众弟子练剑。只见百十人等整齐划一,忽一着“飞雪迎春”,又一记“晚春寒梅”,好一派蓬勃朝气!莫大固然对门派内务素来不上心,也不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尽管少了一人。
莫大皱了眉头,唤道:“峰儿,过来。”崔罡峰约莫四十来岁,身形魁梧,身着青色布衫,四方国字脸,一对卧蚕眉下星眸闪闪。
听得师傅叫他,一路小跑来到切近,作揖道:“师傅。”莫大照旧扫视群徒:“青儿呢?”崔罡峰知道莫大询问的是小徒弟陆青,道:“陆师弟用过早膳后,说闹肚子,就...”莫大扫了他一眼:“好了。”说罢,便转身走开,向后堂走去。只留下崔罡峰一人杵在那儿。崔罡峰听出师傅言语里的不满,责怪自己对师弟责之不严,不由尴尬非常,站了片刻,便悻悻地回身接着领剑。
莫大踱步到后堂,闻听侧房里箫声若隐若现,便知是师弟刘正风回来了。前些日,衡山下山贼作乱,来了个自称“摩天大王”的腌臜人物,屡屡惊扰路过的官商。扰了山下一方百姓安宁不说,更有人说听得这“摩天大王”自称是衡山派的人。于是,莫大差刘正风下山一趟,剿了这一窝山贼。从下山算来,也已有半个来月。
“师弟回来了?”莫大站在门口问道。箫声戛然而止,随之门分左右。一个留着三缕长须,身宽体胖却不失灵敏的胖先生迎了出来。不消说,便是刘正风了。
“几日不见,师兄安好?”刘正风一身素袍,拱手作揖。
“好好好。山下如何?”莫大笑道。
刘正风微微一笑:“一窝小贼而已,已被小弟赶走了。”莫大一听“赶走”,略微一怔,刘正风立马接口:“毕竟只是一群贼寇,也没打家劫舍,只是劫过几个客商——诶,还不伤人命。小弟这才只是赶走他们,没伤了他们性命。”说罢,垂了首,不看莫大。
莫大呵呵笑过:“原来如此...既已放过那‘摩天大王’,也算是他的造化了。”说罢,便转身走开,心下却感叹:我这师弟样样都好,唯独过于宅心仁厚,这江湖何等险恶,固然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这种山贼草寇非但扰了衡山下一方百姓安居,还累得衡山派清名有损。正风这般厚道......只愿将来不要吃得大亏才好。
莫大正缓步走向书房,一衡山弟子一路小跑过来,拱手道:“师傅,嵩山费师兄求见。”
莫大停步,“费彬?”略一寻思,便与弟子向前院走去。
此时朝阳初升,却朦朦胧胧,刺不破衡山的晨雾。
却说那树上的少年。树上少年隐没在树丛中,便赶往衡山前院。未到练操场,便手捂着肚子,咿咿呀呀的走到崔罡峰边上,愁着眉,苦着脸道:“师兄,我回来了。”
崔罡峰适吃了师傅一个冷脸,心里很是不自在,再看着师弟一脸装模作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让一众衡山弟子先休息片刻,遂之拉过这少年,道:“陆师弟,你也太不识趣!刚才师傅过来问起你,我都不知怎么答应师傅!你...你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嘛!”
只见那陆青眼睛鼓溜溜一转,笑道:“师兄不必惊慌。师傅想必是知道我在树上看他练剑,说不定还......”才说到一半,便想到自己说漏了嘴,忙闭上嘴,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还...你还...!”一门一派中,最忌讳的便是这“偷师”,想到师弟非但偷师,还预料到师傅早已察觉,崔罡峰不由气急败坏,连说了两个“你还”,便止住了口,想都不敢往下想。只恨这陆青师弟,打小相识,亲密非凡,其情可谓亲兄弟一般。也是如此,才一再纵容,半点也不像个大师兄的样子。如果师傅真的知道陆青在偷学剑法,必然重罚。小则在山门石阶上跪上三天,重则...崔罡峰顿时止住思绪,想也不敢想。
看着师兄满面愁容,陆青大约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过分,赶忙安慰道:“师兄不必多虑,师傅真要责怪下来,我一人承担。即便要赶我出去,也是我一人的事。”崔罡峰一脸无奈,摇摇头,心道:“陆师弟毕竟涉世浅。按师傅的脾性,这偷师的事,真要责罪下来,哪有逐出师门那么简单。”
“练剑吧!”崔罡峰一拍大腿,对陆青道。
谁想陆青一扭头,说道:“不练。”
“为什么?怎的就不练了?”崔罡峰不解道。
“你教的都是些拳拳脚脚的,哪有师傅练的那套剑,虎虎生威。”陆青照旧扭着头。
“哼!”崔罡峰怒喝:“你就是这脾性!你现在不练这些拳拳脚脚,你就算......”崔罡峰本想说“你就算学师傅那套‘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也只是学个架势”,但方才说到一半,便顿时停住。
只见师傅莫大和师叔刘正风疾步而过,匆匆向后院走去。后面跟着一个小师弟,缩头缩脑的掌门身后。
“嗨!你!过来!”崔罡峰赶紧向那后生招手。后生一看是大师兄唤他,看看师傅和师叔,赶紧偷偷转过来。
“有事?”崔罡峰赶紧问。
“师兄,是嵩山派的费彬来了,”那小后生说,“我站在门口,隐隐约约的像是听到那费彬说什么日月教什么的,但也听不清。”
崔罡峰愣了一愣,陆青看莫大和刘正风快要走远,赶忙催小师弟跟上。
“日月教?费彬?”崔罡峰皱眉寻思,口中啧啧有声。
陆青一脸懵懂道:“费彬是谁?日月教是什么?”
(未完待续)
黑木崖,日月教。对初涉江湖的陆青而言,自然不知。这个被江湖中人所不齿的邪教,数年来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不知欠下多少人命官司,令多少江湖中人成了孤魂野鬼。而其教主任我行,更是武林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数十年来,日月教屠灭、兼并诸多小帮会、小门派,已然成了中原第一大教。崔罡峰闯荡江湖多年,虽未亲眼目睹过日月教的行迹,但对这些传说也是素有耳闻,便将所见所闻说于陆青。
陆青是第一次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邪教所在,不由大奇:“那怎得那些帮会、门派会这么俯首帖耳?为什么不群起攻之,一起剿了这害人的邪教?”崔罡峰苦笑道:“哪有这般容易。且不说任我行武功不可一世,天下能在他掌下过得三四十招的人本就没几个。而且,据说任我行还有一招及其阴毒的驭人手段。”陆青连忙追问:“是什么?”崔罡峰接着说道:“据说,那些平生素以杀人放火为生,刀口舔血过活得恶徒,之所以对日月教俯首帖耳,除了忌惮任我行那一身霸道的武功,更是因为日月教曾逼迫每一个教徒服下一种名叫“三尸脑神丹”的毒药,丹丸中藏有三种尸虫,一入人体,便蛰伏了下来。若是平常,服毒者与寻常人并无二致,但每年端午节必得服用一次相应的解药,否则尸虫便会破伏而出,肆虐宿主,啃咬脑髓,最终逼得服毒者性情疯癫,不人不鬼,便是手刃父母兄弟也不稀奇。服了这味丹丸的人,尽管遍访名医,也未曾有人寻得解药。如此,这些平日不可一世的豪强对任我行言听计从,倒也不甚奇怪了。”
听了这三十脑神丹阴毒的功效,陆青也不由咂舌:“难怪,我说这些人大多不是横人便是豪强,怎么就那么听话了。”顿了顿,又盯着崔罡峰道:“诶,师兄,那费彬又是什么人?”崔罡峰笑道:“陆师弟是该四处走走了,那费彬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左师伯师弟,在嵩山十三太保里,排行第四。江湖人送外号‘大嵩阳手’,一手掌法是虎虎生威。只可惜,这费彬性情骄纵,目中素来无人,也因此得罪过不少人。”沉默片刻,崔罡峰又皱眉道:“这费彬来山上找师傅师伯,不知道是什么事...而且还是和日月教有关。啊,是了。莫不是要合五岳剑派之力一起攻上黑木崖?”
陆青闻听,拍手道:“便该如此啊!想来五岳剑派均是名门正派,不至于也服了那任我行的...什么丹。如此便不需惧怕他。固然任我行武功厉害,日月教高手众多,想必也是寡不敌众,更何况五岳剑派多是江湖上的好手,只要齐心协力,兵发一处,一定能除了这江湖上一大害!”
师兄弟二人正闲谈,崔罡峰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大师兄,师傅叫你去一趟他的书房。”崔罡峰心道“必是和费彬上山的事有关”,不敢耽搁,唤来二师弟乐清继续带衡山一众弟子习剑,便去见莫大了。
到得衡山后院,见莫大书房门敞开着,而莫大则端坐案前,愣神望着架子上的二胡。
“师傅。”崔罡峰站在书房门口,垂手回事。
“你进来。”莫大道。崔罡峰进得门来,方才站定,莫大就吩咐道:“你和你刘师伯今日便启程,去一趟紫金山,找你亭松师伯。”
一听要去紫金山,崔罡峰便知道事情不妙。那亭松师伯,便是莫大的师兄刘亭松了。听师傅、和师伯刘正风偶尔说起,这刘亭松当年是衡山派的大弟子,无论脾性还是功夫俱是一流,而那手剑术更是通神,便是莫大现在也未必能及。更有听说,衡山剑法中最为精妙的“云雾十三式”,原本只有九式,便是刘亭松在祖师爷传下的剑法基础上加以演变至一十三式。不止于此,刘亭松还将衡山派的独门内功练至化境,便是莫大的师傅管孟冲也经常叹谓“后浪推前浪”,赞起英才难得。本来,刘亭松继承衡山掌门之位是理所当然,怎料得他后来心念佛理,久而久之便生了遁世的念头,居然给管孟冲留下书信一封便离去了。
据书信上所言,刘亭松去了紫金山隐居,从此不愿理会江湖上的琐事,只想一心参佛。管孟冲失了爱徒,自然心里不甘,更担心衡山派的武功被刘松亭授于他人,便有清理师门的打算。但翻来覆去想了好几日,终究是爱才之心占了上风,加之对这首徒的人品也放得下心,这事便做了罢。
过了几年,管孟冲身患大病,无奈之下,将掌门之位传于了莫大。在管孟冲看来,莫大虽然习武精进,天赋也不差,但剑术终究不如刘亭松来得洒脱凌厉,更谈不上使本门武功更进一步了。而做人行事,莫大也过于举轻若重,谨小慎微,远及不上刘亭松的举重若轻。总而言之,执掌衡山派,管孟冲终归觉得莫大有所欠缺。只可惜,管孟冲时日无多,较之门下其他徒弟,也别无他选了。也正是如此,莫大接任掌门之位后,更是日日如履薄冰,勤勉授徒,只愿不负师傅临终所托。
崔罡峰拜入衡山派门下时,这刘廷松已经离开衡山派多年,这些故事也只是从一些长辈口中得知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但心里却对刘师伯颇为仰慕。今日莫大差他去紫金山拜见师伯,自然心里欢喜得紧,但听言观色也觉到此去必有要事,不然断不至于打扰刘亭松的清修,但崔罡峰心知莫大向来不喜多言,若他不说,便不宜多问。回了一句“是,师傅”,便退下了。
退出门来,崔罡峰丝毫不敢耽搁,径自前往刘正风的居所。到得门口,便听见屋内刘夫人正在和丈夫说话,语气里颇有抱怨:“...这‘聚义’便是‘聚义’,哪儿来的什么‘令’不‘令’的。分明就是嵩山的人想发号施令,还假他人之口...”崔罡峰不敢偷听长辈说话,站在门口垂首恭敬道:“刘师伯、师母。”
只听屋里刘正风说:“啊,峰儿啊,进来吧。”崔罡峰推门进去,见刘正风坐在正厅,刘夫人则在为丈夫打点包裹,又请了一次安,才说:“师伯,师傅差我随您一起去一趟紫金山。”刘正风笑道:“对。今天我们就启程,这次事发突然,也很要紧,耽搁不得。你赶紧去收拾一下,收拾完了就来找我。”崔罡峰道了声“是”便即退下回去打点行李了。
卯时过了,衡山派的早课也散了。陆青闲着无聊,便四处转悠,寻思着找几个小师弟去后山林子里打点野味。见崔罡峰急匆匆走过,赶忙追上去叫住崔罡峰:“大师兄,师傅找你什么事啊?”崔罡峰边走边说:“我要出趟远门,和刘师伯去紫金山找亭松师伯。”陆青闻言,道:“去紫金山?亭松师伯?做什么?”崔罡峰此刻正忙着去打点行装,也不及和他多说,便草草打发道:“我也不知道,师傅没说。”说罢便进屋去了。
陆青想了想,追进崔罡峰的房间:“大师兄,带上我去吧,也让我开开眼界。”打陆青进门,崔罡峰便已猜到这小师弟想做什么,只是这次下山师傅没点陆青的名,他也不敢带上陆青,更何况和刘师伯同行,尽管刘正风生性随和,但终究担心这古灵精怪的师弟路上惹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道:“你问师傅去,他答应了我就答应。”他料想陆青断不敢去问莫大,也好叫他知难而退。果然,陆青吐了吐舌头,怏怏地走开了。
崔罡峰收拾妥当后,便折返刘正风的居所,刘正风已在堂上等候,两人随即启程,小半日功夫便出了衡阳城,又小半日功夫,已走了百余里地。一路上两人只管赶路,什么话也不说。崔罡峰生性老实,尽管心里对此行有诸多疑问,但见刘正风不说话,他便也不多问。
回说衡阳城内。刘、崔二人前脚刚走,莫大便也收拾了常用衣物出了门,直奔嵩山。一路上脚步不停,心里也不断琢磨这次费彬上山的真实意图。
这日早晨,费彬一见莫大、刘正风,便递上一块铜牌。莫大和刘正风看了,铜牌形状古朴,正面用篆体刻着“聚义令”三个字,背面则刻着一个虎头,除此之外,这块铜牌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莫大不解,向费彬问道:“费师兄,这块铜牌是什么来历?”那费彬人称“大嵩阳手”,是嵩山十三太保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行事向来嚣张,此刻却压低了声音,也不知是故作神秘还是怎地,凑过身去说道:“前日夜里,这块令牌现于掌门师兄房里,一起出现的,还有这封书信。”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莫大微微皱眉,大约感到事情的不一般。费彬口中所说的“掌门师兄”,便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且不说左冷禅自己的功夫独步天下,鲜有敌手,便是嵩山十三太保,哪一个不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这块铜牌和书信,如果真是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送进嵩山派,而且还送进了左冷禅的房里,那这送信人当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想到这里,莫大赶忙接过信函,费彬不等他打开,便说起信中所写:“信上说,要我左师兄会同衡山、华山、泰山、恒山的掌门一道,于下月初三,在少室山连天峰共商大事。”刘正风接着问道:“大事?什么大事?”
此时莫大已展开书信,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接过刘正风的话道:“信上也没写明,只说共商大事。”见莫大和刘正风都不接话,费彬又自顾说了下去:“左师兄在次日清晨发现了这两样物事后,想到深夜被人潜入房间,自己却浑然不知,顿觉恼火,本想下月初三自己会会这送信的好汉。便叫我们都不要伸张此事,待到下月初三,自然会有个分晓。谁知,当天夜里,掌门的房里又多了一封书信,信里直言,如果我左师兄不请五岳剑派诸位掌门会盟,那下月初三,送信人也不会现身,武林中必然要起一场腥风血雨。无论我嵩山派还是其他门派,都别想作壁上观。”说到此处,费彬又压低了声音,道:“掌门师兄命我来请诸位上嵩山前,特意要我告知诸位一句,说‘吸星大法已成’。”
当费彬说到“吸星大法”几个字时,莫大和刘正风都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刘正风更是惊得非同小可,人都站了起来。莫大到底见多识广,性子更是沉稳一些,忙不迭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定定神,脑中却飞速权衡着对策。
说到这“吸星大法”是来自北宋年间,逍遥派的一门绝技,原来并不叫“吸星大法”,而是叫“北冥神功”。相传谁若是能将这门功夫修炼成功,便可令丹田“常如深箱,恒似深谷”,谁若被这功夫所袭,周身内力就会被吸收殆尽,数十年修为化为春水,东流而去。饶是武学名家,对这门功夫也是既向往,又害怕。偏偏不巧,这门奇学被任我行学了去,这许多年来,任我行极少下黑木崖,便是在修炼这门武功。这次左冷禅嘱咐费彬说“吸星大法已成”,莫不是任我行已将这门奇功练成了?
念及此处,莫大站起身来,对费彬作揖道:“费师兄,我今日便启程,先拜访一下左师兄。”费彬闻言,也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拱手道:“多谢莫大先生,费某还需赶去拜访别的几家掌门,先行告辞。”说罢,便转身出门。
送别费彬,莫大拉过刘正风,吩咐他赶紧和崔罡峰去一趟紫金山请师兄刘亭松出山,自己即日需赶赴嵩山。刘正风问道:“师兄是怕左冷禅使诈,并没有书信、铜牌这回事?”莫大摇摇头:“使诈想必不会。就算是使诈,依左冷禅的脾性,断然不至于把有贼人深夜进他房里,而他浑然不知的事说出来。今日费彬能把这件事都说出来,足见其诚意。”刘正风接着问:“那请亭松师兄是...”莫大接道:“任我行如果真的练成了‘吸星大法’,依其野心,那江湖当真是难逃一场浩劫。大师兄的武功修为均在你我之上,我想,我不在的这段时候,还是试着请他出山,劳烦他执掌门派。”刘正风听了,坦然笑道:“师兄所言极是。我这就去打点一下,今日便启程去紫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