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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虫二楼
是夜,乌云弥漫,月色冷清。远远传来打更人的锣声,一慢两快,已至三更。街上早已空无一人,青石板泛着幽暗月光。
在一片漆黑寂静中,唯有独独一座小楼仍是灯火通明。金子招牌赫然写着“虫二楼”三个大字。此时已没有什么客人,门前浓妆艳抹的两个老鸨倚着门几乎睡去,在她们身后,每一间房内都有着一段难以启齿的私密情事。
作为虫二楼的头牌,凤来仪有着这栋小楼里最华美的厢房。她最吸引男人的,便是那「卖艺不卖身」的规矩,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挠得人心痒。然而在这种地方,三贞九烈固然是活不下去的,凤来仪并不笨。她会适时地让那些男人占点小便宜,得意忘形之际,是最好的套话时机。
月光洒进虫二楼的窗,照着女人如绸缎般光滑的身子。此刻是她难得放下警惕的时候,水温烫得刚好。
「来仪姑娘,苟大人到了。」
凤来仪应了一声,纤长的腿探出木桶,径自走向床榻。
这位苟雷苟知府曾经办凤庄一案,凤来仪猜想他必是手握几许证据,对他更是倍加殷勤。
「官人,在官府当差是不是,特别累呀?」
凤来仪斟满两杯酒,故意歪歪斜斜地倚在苟雷肩上,冲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
苟雷只觉得佳人在怀无比惬意,接过酒草草喝了,一把将凤来仪拽入怀中。
「哈哈哈哈,你说呢,小美人,不如今晚让爷好好舒服舒服?」
「当真那么累?依来仪看也不过是些小偷小盗,哪有什么性命攸关之事,劳您费心呐?」
苟雷的手不规矩地在凤来仪身上四处游走,心不在焉。
「小偷小盗?上月那凤庄一案就忙得我焦头烂额,八十口人,死得干干净净,一把火烧了庄,死无对证。你说我能不累?」
触及伤心事,凤来仪咬紧牙关,动作更加妩媚,一双纤手在苟雷的衣襟处摆弄。
「哦?那倒是听说了,那一阵闹得人心惶惶,却不知后事如何?」
苟雷哈哈一笑,狠狠捏了一把手中玉臀。
「小美人,你可真傻,死无对证的事谁会关心,百姓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随便抓个惯犯交了差,我才好到这儿来陪小美人你啊!」
第二章 初遇
虫二楼对面的青砖石瓦之上,一条人影抱剑而立,身影远比月色冷清。那人紧紧地盯着虫二楼最华美的那一间厢房,一刻也不曾分神。夜风拂过,那人的身形甚至表情都未曾改变,然而懂行的人却知道,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稍有情况便能一触即发。
平常半倚房檐,专心地雕着手中还未成形的石块。在他对面,窗内传出阵阵羞人的呻吟,数具肉体交缠的影子透过烛光看得分明。此前,有人出价三万两买这苟雷的人头。他已经跟了三个时辰,此刻即是出手之时。
一身白衣在夜色里并不隐蔽,然而他并不在意。
只因他足够快。
杀人于无形的本领并非人人都会,然而对于天下第一杀手,却太过平常。他将长剑隐于斗篷,尾随苟雷进了虫二楼。
当真是烟花之地,呻吟声不绝于耳。唯有一桌稍显冷清。只因那人戾气太甚,令人不寒而栗。
平常浅酌一杯,细细监听着楼上一举一动。这对他而言并不困难,纵使是相隔百米,他亦能察觉到对方动作。然而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他分明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在撩逗之余,实是步步为营。
有意思。
然而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无关痛痒的人对他并不构成影响。他转动刀柄纵身跃上二楼,在那淫言秽语最烈之时破门而入。
断气不过片刻的事,苟雷一丝不挂,死相极为猥琐。血还热着,脏了身下锦被。同样衣不蔽体的,还有凤来仪。然而此刻,她默然看着来人手中那把淌着血的长剑,并不惊慌。
这倒出乎平常意料,他背过身,反手一剑紧紧抵住凤来仪喉头,沉声道:
「你,是谁?」
凤来仪仍是从容不迫,将那剑锋移开半寸,不紧不慢披好外袍,声音饶有万种风情:
「公子确是不甚讲理,坏人好事,反倒要杀了小女子?」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没由来的,平常竟觉得好笑。
「大人,里面没事吧?」
是苟雷的随从。
凤来仪的目光扫过塌上的死尸,又抬眼看了仍未离开的平常:
「没事,不过是苟大人不胜酒力,已是睡了。」
「是。」
果真不是寻常女子。然而这世上不寻常的奇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平常显然无暇理会。
只是此刻,反手之刃已收回身侧,他已决定留这女子一命。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一字一顿的语气意味不明,平常不再纠缠,自窗口腾空而出。
屋内,凤来仪松了一口气。来者杀人毫不留情,方才若非灵机一动,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她摸了摸脖颈的伤口,重新将衣袍褪下,装作惊慌大喊:
「救命啊!救……救命!」
此地已无法久留。恐怕投靠阎铁心一事,要提前进行了。
第三章 纵火
凤庄世代为臣,庄主凤九天身为当朝大将军,官居要职,掌兵部大权。正因如此,六扇门总捕头阎铁心决定将万两黄金暂存于此。
说起阎铁心,确是个名满天下的人物。自十六岁当上总捕头,破获大小百余案,无数贼人在他手上被捕。而这万两黄金是由民间富豪处筹来用作军饷,将在五日后运往范将军处调配。这五日,这十余箱黄金将由阎铁心手下四大神捕协助凤庄守护。
却也因了这万两黄金,为凤庄招来灭门之祸。不过短短三日,四大神捕尽数毙命,死相惨烈。而凤庄上下八十余口被尽数灭口,除了当时远赴京城探亲的凤来仪。
待凤来仪满怀欣喜回乡,却见凤庄内火光闪现。她踩过亲人的鲜血和焦黑的尸体,一具具翻起,却始终找不到其父凤九天。灼热滚烫的气体猛烈地冲击着她的脸颊,她却仿佛不知痛般,在乌黑燃烧着的牌匾前久久站立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泪早已流干。她要报仇。
于此同时,平常立于一处树枝之上,抱臂冷冷望着,也只是望着。他被这滚滚浓烟吸引而来,却见凤庄已置身火海。然而其中却无一声哭嚎,只因其上下八十余口早已遭灭门之灾。这火,不过是掩人耳目,消尸灭迹。
半生杀戮,他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眼下既已无法挽回,他便转身而去,甚至没有兴趣再多望向那红衣女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