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出现,够我喜欢那么多年。
腊月廿六,晴,宜嫁娶。
2018年2月10号,农历腊月廿五,我还在杭州,宿舍阴面的白雪还在堆积,因为没有阳光的照射,每天清晨透过窗,那整片的白就让整个心情变得很好。
我叫林不忘,是个非常痴迷冬雪的南方人。
那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姑娘,苏念念,也有着相同的癖好。
老徐来了杭州,还好赶上我没回去,他让我晚上请他吃顿好的,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怀念本科学校边的那家阿三烧烤,我脑门一排黑线,还以为他要吃什么大餐,原来不过一顿撸串。
于是我回道,今天敞开着吃,能把哥们吃破产算你小子有本事。
看着一整桌的烧烤,我开始后悔上午夸下的海口了,三年没见,这小子的食量竟上升了不止三个吨位。
看了眼支付宝余额,还好,有点小存款。
叫来了一箱雪花,老徐便给我和他各开了一瓶,倒上满满一杯,看举起杯子,看着我,说了句,好久不见,兄弟。
那张还挺帅的脸蛋,竟让我有点恍惚,原来,原来分别已经三年了。
好久不见,兄弟。
然后,我俩直接一口闷了一整杯。
拿起一根牛肉串,从底直接撸到头,老徐的吃法还是这么原汁原味。
一串牛肉串下肚,缓了下情绪,老徐便开始和我谈天吹皮,他现在在国土局上班,工作任务不重,就是有点单调,我都没想到,当年那么学渣的老徐竟然真的考上了国土局,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他跟我说着单位里的有趣事,说他们科的王姐想把她的侄女介绍给他,他看了照片之后,直接莫须有地给自己安排上了一个外地女朋友,我嘲讽他是个颜狗,他仰着脖子怼我,还说我是颜狗,你当年追苏念念那会儿不也是一个模样……
说了一半,他止住了接下去想说的话。
不忘,苏念念明天要结婚了,你知道么?
听到老徐缓缓的叙述,好像风有点大,我手上的那串土豆片掉到了地上。
苏念念拉了一群,把我们这群要参加她婚礼的大学同学拉到了一起,本来今天安排我们统一到一个酒店去住,我看群里没有你,就没去酒店,直接过来找你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今晚还得管你的住宿问题咯?
你个没良心的,老子放着高大上的酒店没去,来找你这个臭小子,你不得安排个住处呀,不需要五星级的,汉庭如家也行呀。
今晚跟我睡寝室,他们都回家了,刚好有空床位。
日了你个仙人板板,不行,我要溜了,去酒店……
看着我拿起雪花直接对瓶吹了起来,老徐没有继续说话,拿起桌上的雪花陪我一起吹了整瓶。
我们两吃到凌晨12点,喝了整整两箱啤酒,老徐酒量好,是他搀扶着我去了最近的快捷酒店。
断片的我一点都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我一直说,苏念念,你个大骗子,你他妈怎么就嫁人了?
好像下雨了,嘴角很咸很咸。
1
苏念念好看。
整个系里,男生们都将她视为女神,明面上,背地里都觉得她是我们系的系花,每次上课的时候,苏念念周围除了寝室的闺蜜外,清一色的都是躁动不安的混小子们。
当然,我也是这群混小子的一份子。
苏念念爱笑。
好看的姑娘很多,好看又爱笑的姑娘就不多了,况且苏念念笑起来可真的太可爱了,她有一颗小小的虎牙,眯起来的眼睛,配上两个浅浅的梨花酒窝,真的让我们这群混小子没有一点点抵抗力。
直到后来,我遇到过很多好看的姑娘,也见过不少爱笑的女孩,但与记忆中的苏念念相比,都弱了几分。
2011年10月份,夏日的暑气还未退散,一群穿着迷彩服的新生在烈日下踏着正步,走着方阵,教官们的训斥声此起彼伏,挨批的新生蛋子怒不敢言。
因为高考语文只考了90分,我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与重点大学擦肩而过,曾想着去美丽的鼓浪屿度过我整个大学生涯的美梦如泡沫般,消散在夏风里。
虽然老爸老妈提议让我复读一年,但少不更事的我,凭着自己的倔脾气,坚定地填完了四个高考平行志愿,最后莫名地被杭州的一所以前没听过的大学录取,调剂到了一个自己没怎么接触过的专业。
命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只能去接受,经历,然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阴差阳错其实都是命中注定。
遇到苏念念,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刚入大学,新生最兴奋也最痛苦的就是军训了。
班上一共四十个同学,男女比例接近1:2,初来乍到,谁和谁都不熟,然后以寝室为单位,男生很快便说到一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女生也有着自己的室友闺蜜,手挽着手,轻声软语。
军训开始,大家统一的迷彩服,帽子,水壶和腰带,一套装备整整齐齐。
后来才发现,原来军训服,是最能检验学生颜值的标准,统一的色彩下,谁能一枝独秀,谁就是真的貌美如花,不掺假,不浓妆艳抹,天然的,纯粹的,真实的。
每次到军训休息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抱团坐在一起,男生人不多,大家一起看着旁边的女生,共同的话题如此一致,哪个妹子身材好,哪个妹子颜值高,哪个妹子声音好听,哪个妹子属于耐看型的,乐此不疲,津津乐道。
青春呀,不就是躁动不安的荷尔蒙彼此试探勾引,才能让它如此美妙动人。
整个军训过程很痛苦,日晒雨淋。
但我很幸运,因为我被教官安排站在苏念念身后,后来当我们送别教官的时候,我狠下心来买了包软中华偷偷塞进教官的口袋里,挥别着双手,冲着教官大声喊了句,谢谢教官让我有个幸福的下半生……
引来一阵侧目。
苏念念是我们这群臭小子在休息期间讨论最多的名字,不为啥,就是因为她长的好看,笑起来美,当时老徐流着哈喇子说,如果能够追到苏念念,那他愿意用一半的学分来换。
后来老徐确实实现了一半的愿望,补考重修了一半的学分。
相较于其它男生,我对苏念念就了解的更深点,比如说,她的发色在阳光下是栗子色,她白皙的后颈上有颗小小的痣,她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她的头顶刚好到我鼻梁,她笑起来左边的酒窝比右边的要小……
还有一点就是,苏念念的体质挺差。
经常站一会儿她就耳根发红,对于酷暑的忍耐力基本没有,虽然教官对女生已经法外开恩,训练量要小很多了,但很多女生还是很难承受。
当我看到前面的身影摇摇晃晃,我以为我被烈日晒中暑了呢,定睛一看,立马收起右脚,向前,伸手接住了正好倒下的苏念念,炎热的午后,被总教官训斥的教官,罚我们不准休息,练习正步和踢腿,才过去十分钟,苏念念就中了暑。
背着昏过去的苏念念,我拼了命地往校医务室跑。
五分钟后,当我把苏念念放在医务室的床上,医生检查后确定只是中暑后,我大大喘了口气,进行了简单的治疗,还吊了瓶点滴,没过多久苏念念就醒了。
教官和辅导员见她醒了,便放下了心,然后赶我回去训练,我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念念,着实不想走,但看到教官那犀利的眼神,只能乖乖就范,临走前,冲着苏念念说了声,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
苏念念软软地回道,谢谢你,林不忘。
一直到军训场地,我都没缓过神来,原来苏念念知道,知道我叫林不忘呀!
第二天,苏念念就继续了军训,那头阳光下栗色的头发依然好看,笑起来的酒窝仍然很美。
最后直到军训结束,苏念念都没晕倒过,有点小小失落,但又为她感到开心。
慢慢地,苏念念会偶尔跟我说几句话,惹来其它男生的好不妒忌。
就这样,后来的军训变得那么让人期待,有那么个人,让人心心念念,这样,一切的难过和痛苦也变得没那么凌厉了。
真好。
2
大学的班级里,除了上课自由,睡觉自由外,其余的仍旧保留着高中的教育模式,比如,还是会有班长,文艺委员等班干的选举。
看着讲台上,略带腼腆的苏念念,好听的声音让人很舒服,她要竞选文艺委员,以前学过舞蹈,也参加过学校的歌唱比赛,所以她想竞选这个职位。
介绍完毕,我带头鼓掌,然后便是一阵噼叭的掌声。
老徐坐我旁边,对我翻了个白眼,我拿着他通红的手掌,他撇过头,默默不说话。
其实大学的生活是人生里一段很难忘的旅途,在这里,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在这里,你会遇到心动的人,在这里,你慢慢褪去稚气,在这里,你留下过你的青春。
它是你所有青春的缩影,所以它格外珍贵和难忘。
安逸的日子里,时间真的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带着懵懂和好奇,我们不断地学习着,挥霍着,追逐着。
临近元旦,辅导员建议每个班级都举办元旦晚会。
将近一个学期的相处,大家彼此之间已经变得很熟络,一起逃过课,一起熬夜准备过考试,所以感情能够很快地升温。
既然要举办元旦晚会,当然苏念念这个文艺委员就得忙活起来了。
我们的本科学校,班级或者社团需要借教室弄活动的时候,必须提前一个礼拜进行申请,拿到审批单才能进行活动。
所以,苏念念一边需要安排晚会的表演节目,一边需要确定场地和道具的购买,对她来说,任务很艰巨。还好,班干们都帮忙,一群臭小子们也积极请求参与。
老徐扯着嗓子说要帮忙去申请场地,我也不甘示弱,说要帮忙购置道具,苏念念看着我们,笑着说谢谢大家,声音真好听。
大家各司其职,紧张地准备着第一次元旦晚会。
可,很多时候,意外总是比期待更让人措手不及。
晚会前一天,原本苏念念让老徐去申请的教室却出了纰漏,她开始计划着是个大教室,但由于交接不清楚,老徐申请的是一个小教室,班级四十个人,另外还邀请了一些老师和辅导员,这样,根本就坐不下去,而,再去申请根本就来不及。
看着明天就要举办晚会了,苏念念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毕竟这是她作为文艺委员这学期举办的最大活动。
我这个人鬼点子比较多,看着焦急的苏念念,便跟她说明天一定会有大教室的,让她放心,她看着嬉笑的我,不置可否。
第二天,当我拿着大教室的多媒体设备给苏念念的时候,她开心的像个三岁的小女孩,眼中带笑,眉梢弯弯,真好看。
那场元旦晚会举办的很成功,苏念念演唱了一首画心。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与张靓颖相比,苏念念唱出了自己独特的感觉,真好听。
晚会结束,大家一起去聚餐吃夜宵,我一个人拖着昏昏的的脑袋回了宿舍,迷糊中,记得老徐回来,让我吃下了什么。
第二天老徐跟我说,他跑到药店去给我买了感冒药。
够哥们。
想着晚会前的晚上,我站在教室维管叔叔屋外站了一宿,终于软磨硬泡拿来了空教室的钥匙和多媒体设备。
那夜,很冷,夜空中没星,有只杂色的小野猫在草丛里一直叫。
3
从那件事之后,苏念念跟我之间好像变熟了很多。
大一快结束的时候,我,老徐,苏念念成了好朋友,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和老徐帮苏念念挡了很多追求者,老徐没再追求苏念念,好像记得有天晚上老徐盛装出去,最后落寞而归,然后对我说,不忘,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争苏念念了。
我丢过去一道白眼,没具体问情况。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知道了装不知道要好。
就这样,我们这三人在大学里肆意地挥霍着青春。
我们经常一起逃选修课去西湖爬山,晚上的时候就到旁边的钱塘江边打斗地主,每次斗地主,苏念念都会赢,我和老徐这些年没少输钱,杭州周边的西塘,乌镇和嘉兴我们都游了个遍,苏念念还是个大吃货,周边的美食全部都被她光顾过。
春去冬来,我们就这样来到大二。
大二的时候,苏念念当上了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她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社团上,跟我和老徐胡吃海喝的日子渐渐变少了。
当时LOL正火,男生们都在玩,我和老徐经常没事就在寝室里开黑,游戏便成了我们生活中最主要的旋律。
苏念念胃不好,饮食一旦不规律就会胃痛。
我们学校过去两条街,有一家养生粥坊,她爱吃那家的南瓜小米粥,后来她每次举办活动没吃晚饭时,我都会骑车给她买来南瓜小米粥和煎饺。看着苏念念一边喝着粥,一边吐槽着这次活动又有哪些纰漏的时候,就觉得她好可爱,栗色的头发和淡淡的香味真好闻。
就这样,忙碌和游戏中,我们花完了整个大二。
有天晚上,我和老徐正在开黑,玩的正嗨的时候,苏念念一个电话打来,带着哭腔,告诉了我一个饭店地址,让我赶紧过去。
我立马丢掉耳机,拉上老徐,骑着小龟就往饭店直奔,速度太快,差点撞到人。
等我俩到饭店,里面一群人在聚会,喝的东倒西歪的一大批,找了半天,没发现苏念念,我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呜咽着说她在洗手间,门口有个男的在堵着他。
我向老板问了下洗手间的位置,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高壮的男生醉醺醺地站在那里,我上前,喊了苏念念的名字,她红着眼从里面出来,抓着我的手,站在我身后。
小子,你干什么?高壮的男生看苏念念站在我身后,冲着我吼道。
我紧了紧苏念念的手,安慰她没事儿,别担心。
然后看着眼前的男生,看到跑了过来的老徐,二话没说,一拳就夯了过去,老徐从后面就是一脚,这点小配合,我俩还是有的。
那男生一下子被我们放到地上,一下子懵了,等反应过来,大声地叫了几个名字,我和老徐知道他在喊人,赶紧拉着苏念念往外跑,果然,跑过来了四个男生。
看着高壮男生在追我们,他们也跟着追了过来,趁着时间差,我让老徐带着苏念念骑着小龟先走,苏念念哭着嚷着不走,我冲着老徐喊道,赶紧走,记得多叫点人来。
然后,老徐抓着苏念念,骑上了小龟。
看着他俩走,我就没继续跑了,喘了口气,看着身后追来的五个男生,心想,今天是交待在这里了。
他们五个上来就给我撂倒了,我用手护住了头,不知道被踹了几脚,也不知道被揍了多少拳。
不一会儿,他们停了手,我有点看不清东西,眼镜早就碎了,衣服上一片红,那个被我和老徐放倒的高壮男生问我是谁。
我吐了一口血水,口齿不清地回道,我是苏念念男朋友,草,有种别走。
然后换来一阵脚踹。
就在这时候,老徐小龟熟悉的声音响起,班上的男生都过来了,看着一群哥们,心想,草,再晚点,就直接抬我去医院了。
然后,便是一边倒的碾压。
虽然,我还是被搀扶着去了医院。
检查了下,没什么重伤,就是额头开了口,流了挺多血,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躺在病床上的我,还在心疼我新买的眼镜和那件衬衫的时候,苏念念的身影瞬间让我如沐春风,于是,咧着嘴道,没事吧,今天没有受伤吧。
看着病床上的我,苏念念眼睛又开始泛着泪光。
唉,别哭呀,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干啥,哪里受伤了么?
没有,我没事,苏念念呜呜咽咽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呀,你这个傻瓜,那么多人还不走,逞什么英雄!要是受了重伤该怎么办?
哈哈哈,没事儿啦,你是不是在心疼我呀?
谁心疼你,被揍死了活该!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好歹安慰一下,毕竟我还是个伤员。
……谢谢你,不忘。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啊,第二次?
军训的时候,你背我到医务室的。
你没忘记呀?
哼,我像你这么没脑子?
好吧,我错了。
第二天我就回了学校,跟辅导员请了病假,在宿舍休息了一个礼拜,这期间,苏念念每天给我送来水果和我爱吃的盖饭,真幸福,真想一直受伤。
原来,那天是文艺部举办了一个活动,特邀了隔壁学校的同学来演出,活动结束后,她们便一起去聚餐庆祝了下,一群年轻气盛的学生,推杯换盏后,都醉了八分,原本苏念念准备结账准备离开,谁知外校的一个男生竟看上了苏念念,而且听文艺部的人说她还是单身,于是趁着酒劲,向苏念念表了白,苏念念婉转地拒绝了之后,他竟然耍起了无赖,堵着不让苏念念走,还想亲苏念念,这下可把苏念念吓坏了,而且大家都已经离开,就剩下苏念念几个闺蜜,她们上去劝说,那男生根本不理,他们一起的几个男生还跟着起哄,于是苏念念只好躲在洗手间给我打了电话。
还好,我抗揍。
还好,最后把那个男生揍得最狠,这一波,不亏!
4
杭州很少下雪。
看着窗外,图书馆里,苏念念悄悄跟我说,不忘,你说今年杭州会下雪么?
已经十二月份了,天气很冷,但是一点下雪的征兆都没。
时间如白云苍狗,转眼,我们都已经大三了。
这一年,我们已经算学校里的老人们了,一批批新生进来,一批批毕业生离开,学校是个感伤的地方,太多的相聚和离开,开始的时候,五湖四海,结束的时候,天各一方,太匆匆。
苏念念成功从文艺部换届下来,我们这学期的课少了很多,周边玩的,吃的,早已经腻了,褪去了最初的激情和好奇,生活竟变得有点无聊。
一天,苏念念突然跟我和老徐说,她要考研!
老徐很自觉地继续他的LOL,毕竟他连学分都还不够,考研?这可罢了吧,还是游戏比较真实。
我看着满脸认真的苏念念,于是开始了泡图书馆的日子。
但,当我每天捧着考研英语和高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苏念念只是来图书馆看漫画的,她把名侦探柯南,龙珠,百变小樱都借了过来,每天去图书馆都特别积极,心心念念着漫画。
我被她拉着重温一遍童年,每当其它同学路过我们座位,满桌子上的漫画书,竟让我的脸有点火辣辣的,而对面的苏念念淡定依旧,看的入迷,精致的脸庞还格外的好看。
是在下输了!
时间在漫画书里流淌的飞快。
其实,我很想,很想跟苏念念说出那句话。
但是,粗皮糙肉的我竟然有点害怕,怕到时候连好朋友都没得做。
林不忘是个大怂货,林不忘是个大蠢蛋。
当我和苏念念走出图书馆,准备喊上老徐一起去吃饭的时候,苏念念突然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开始我还以为她又在耍什么花样,但当我看到她额头上泌出的汗水时,一下子就慌住了神。
怎么了,苏念念你怎么了?
下午在图书馆里还好好的,有滋有味地看着百变小樱,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我肚子痛?苏念念轻声地回道。
肚子痛?是吃坏东西了么,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不是的。
那到底怎么了?
我姨妈来了!
姨妈来了?!
我蹲下身子,让苏念念趴在我的背上,往医务室跑去。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吃了止痛药就好了。
到了医务室,医生看过苏念念,开了止痛药,我倒来开水让她立刻吞了一粒,擦掉了她额上的汗珠,让她在病床上先休息会儿。
突然,她扯了一下我的手。
怎么了?还在痛么?
好多了已经。
那就好,那就好,先躺会儿,等下再去吃饭。
额,那个,不忘,你能不能去超市帮我买包那个?
需要买什么,你跟我说。
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
姨妈巾!苏念念加重了语气。
姨妈巾?!你让我去超市买姨妈巾?!
我出门忘记带了,让你去买,怎么了?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
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买姨妈巾,就献给了苏念念。当一排排学生带着有色眼光看着我结账的时候,我昂起了高贵的头颅,没有让皇冠掉下来,结完账,让结银阿姨给了我个黑色塑料袋,落荒而逃。
说实话,姨妈巾的种类和类型也太多了吧,因为不知道买那种,我给苏念念每一种都买了一包,于是当我拿着一大袋子站在苏念念跟前,她是有点震惊的,而后便是一阵狂笑!
日你个仙人板板!
后来,我把苏念念送回寝室,给她买了碗青菜瘦肉粥,还特意去超市买了包红枣,以前听我妈说,女生来亲戚的时候,好像红枣是有用的。
晚上,我和老徐两个去阿三烧烤撸串。
两个人撸了满满一桌子,烧烤就酒,越喝越有,美滋滋!酒过半巡,老徐跟我说,不忘,你还不跟苏念念表白么?再过一年,咱可都毕业了,到时候你小子连见面的机会都没了,现在不赶紧,到时等着哭吧!
我拿起一串土豆片,从底撸到头,然后一口闷了大杯酒,说道,去你的,就不盼着我点好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确实挺不是滋味的。
苏念念,那么爱你的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年,杭州下了雪,终于,临安出现在我们面前。
开始的时候雪还不大,过了一夜,当堆积的白雪折射着清晨的阳关时,才让人感受到纯白的美好。
苏念念可开心坏了,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姑娘,她对冬雪有着执拗而偏颇的喜欢,而正因为她炽热的喜欢,让我余生对冬雪有着难解的情愫,每当看到雪花散落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美美的姑娘,那颗可爱的小虎牙,那对迷人的酒窝,想到的,都是她,全是苏念念。
一大早,苏念念把还躺在床上的我和老徐喊醒,兴冲冲地对我们说,赶紧起床,去西湖看断桥残雪!
于是,挤着人山人海,来到了断桥边,残雪没看到,一桥上的人头攒动,倒是过足了眼瘾。
苏念念明显有点失落,责怪我们起的太迟了,雪都被人踩化了,我和老徐主动承认错误,然后请她去银泰吃了她最爱的烤肉,对于吃货,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来几顿!
眼看着快放寒假,我原本准备在白雪还未消散之际,向苏念念表个白。
可,事与愿违总是太霸道。
当我和老徐两个人逛超市,准备屯点粮食准备过冬,走在行色匆匆的街上时,那头熟悉的栗色头发出现在了眼前,我俩正准备上去打招呼,却看到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袋子,苏念念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围巾,棕灰色的,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念念笑着拍了一下男生,将围巾戴在他的脖子上,打量了一番后,开心地收进了袋子,然后抱着男生的手,两人向着必胜客走去。
老徐看了看我,脸上有点苦涩,欲言又止。
我没什么表情,因为在那瞬间,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宛若坠入深渊,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心脏挤成一团,窒息感那般明显。
老徐摇了摇我,问道,没事吧,你脸色有点苍白。
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儿。
阿三烧烤,我第一次喝的比老徐多,买来的过冬粮食也全就着啤酒吃了个精光,老徐没说啥,就陪着我一直喝。
我当时想,我的青春没了,就这样没了。
而那时,我也才发现,醉生梦死,不是一种状态,是一道伤疤,很深很深,看得见骨髓的痛楚,喝醉了,睡梦中,才能生死不知,烦恼不再。
可,醉酒,终究会醒的。
第二天,我和老徐睡到下午四点,给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发现苏念念打了好几个电话。
很多时候,人在面对不想面对的事情时,往往条件反射般地会选择逃避,因为太过沉重,接受不了,只能懦弱地卑微地选择躲避。
苏念念,我该怎么面对你呢?
后来,苏念念给我发消息,我都借口推脱,一起看的漫画,已经变成过去,我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也没有询问苏念念任何有关那个男生的消息,苏念念找过老徐,我让老徐别说,就这样,那么亲密的关系,支离破碎。
终于熬到了寒假,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煎熬成了最亲密的伴侣。
老徐找到我,说苏念念找他,想给我过个生日。
哦,原来已经一月底了,我的生日快到了,以前总是在家过的,今年刚好学期长,正巧在学校就赶上了我的生日。
我让老徐帮我找个借口推掉。
他看着一直低迷的我,点头默许了。
老徐是个挺帅的小伙,虽然学习不怎么上心,但待朋友那是真的没话说,我俩一个寝室,关系就更不用说,彼此之间默契十足,能够清楚地看清对方的想法,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基友吧。
没了爱情,至少还有友情,人要知足,感恩。
5
世间所有的情感都需要沟通来维持,多少的离散,不过是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大三下学期,我竟然开始认真地准备起了考研,而原本嚷嚷着要考研的苏念念却没有走下去,陪考的我倒是阴差阳错。
日子在繁忙中总是那么快,我努力让自己很忙,人只有忙起来才没有心思去想其它事情,苏念念太霸道,已经占领了我所有的梦境,不能再让她影响我正常的生活了。
老徐在这学期里,也放下了挚爱的LOL,在家人的逼迫下走向了考公务员这条路,我看着每天做着行测和申论的老徐,那痛苦的模样,真的令人怜悯,唉,众生坎壈。
听说苏念念要出国了,在考雅思,过了之后,等毕业就去大洋彼岸,每天都往雅思班跑,那套百变小樱漫画不知道有没有看完。
临近毕业,大家仿佛一瞬间开始成熟,开始规划自己未来的方向,开始准备论文,考研,公务员,出国和工作,日子不紧不慢,走在时间里的人,却没了当年模样。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背着他们,依旧偷偷喜欢着苏念念。
在她感冒的时候,悄悄买了药放到宿舍楼下,自从那次知道她姨妈来的时间,便用软件记录了下来,每个月都会准时提醒,偷偷给她送去止痛药,黑糖和红枣,在她生日的时候,我从学校三叶草堆里找了一天,在送给她最喜欢的小熊附上了一张贺卡,里面是一株四叶草,希望她幸福美好。
终于,我们来到了毕业季。
我成功地考进了心仪的学校,还在杭州,这个地方有我太多的回忆,所以我不想离开,苏念念也成功地拿到了offer,毕业就飞过去,而老徐,竟然让所有人意外地考上了公务员,进了国土局。
一切都有了安排。
离别已在眼前。
答辩结束后,全班一起去吃散伙饭。
我和老徐本就是爱闹腾的人,一下子就把气氛调动起来,灌倒了一大批,伤感是主旋律,但我们不想画面太黑白,于是变着法儿让欢笑更多。
喝着喝着,眼泪酒水沾满了一脸。
喝着喝着,三三两两搂着肩膀无声抽咽。
喝着喝着,记忆就远了,胸腔就热了。
苏念念也喝多了,小脸红红的,笑起来的酒窝还是那么好看。
我到他们桌敬酒的时候,大家起哄让我俩喝交杯酒,我摆摆手说别闹了,可没想到苏念念倒是先把手伸了过来,我也就顺从地喝了下去,她一饮而尽,我轻声说,慢点喝,多吃点东西。
她盯着我的眼睛,说了句,林不忘,你是个大混蛋。
我有点懵圈。
她转过头,继续和闺蜜说着悄悄话。
当班长站起来发表最后的祝福词时,我们都知道,该散了。
老徐和我受不了这沉重的氛围,两人就走出了包间,他递给我一支烟,老徐偶尔抽烟,我不抽,但这一次,我接了过来,当尼古丁透过胸腔时,我一阵咳嗽,咳着咳着,眼泪都出来了。
散伙饭结束,有人提议去唱歌,众人便响应起来。
KTV的大包厢里,坐满了同学,大家让班长唱了第一首,他点了一首同桌的你,大家便跟着一起合唱,当然,苏念念这个文艺委员肯定逃不了,她唱了两首,一首画心,一首听说爱情回来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我总感觉她在唱歌的时候,一直看着我。
那头栗色的头发还是那么好看,声音好听到让人欲罢不能,精致的脸庞依然美丽。
苏念念,还是那个苏念念,那个我最喜欢的姑娘。
离校的时候,大家都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快递回去,四年,弹指之间,所有的梦想,美好交织着散落在风里。
送走了老徐,我们互道有缘再见,便挥挥手。
有点难受。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收到了苏念念的短信,让我到学校的操场上见个面。
当我走到操场,看到苏念念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拿了个袋子,我走到她跟前,阳光下,她的侧脸那么好看。
你来了。
嗯。
这个给你,那年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你发什么神经,就这样故意疏远了我。
苏念念一边把手上的袋子递给我,一边轻轻地说道。
袋子里有个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回去再打开吧,里面还有一封给你的信,我下个月就要去英国了,以后就天各一方了,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了。
会的,一定会再见面的。
嗯呐,日子那么长,总会有机会的。
我没有说话,只见苏念念张开了手臂。
来个离别的拥抱吧,林不忘。
我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她。
苏念念紧紧地抱住了我,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彼此都没说话,但我突然感觉肩膀有点湿。
林不忘,你真的是个傻瓜!苏念念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走了,我哥还在等我,指了指门口听着的车,一个男人正在车边等候着。
嗯?这个男生怎么那么眼熟?
忽然,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后脑勺。
那个是你哥?
对呀,亲哥,怎么了?
看着苏念念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知道,我的青春完了,被我自己亲手埋葬了。
林不忘,你真是一个笨蛋,大笨蛋!
冲着苏念念的身影,我终于喊了句,苏念念,我喜欢你,我会一直等你的!
苏念念转过头,笑了笑,然后转身挥了挥手。
一别两宽,又怎能各生欢喜?
苏念念走了,真的走了。
我拆开盒子,是条棕灰色的围巾,风有点大,沙子进了眼,眼泪滴答落在了围巾上。
里面还有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我打开,是苏念念清秀的字迹。
大笨蛋林不忘: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们应该已经分别,我应该很快就去英国,也许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
闺蜜经常问我,为什么大学里不谈恋爱找个男朋友,我总会第一个想起你,然后笑着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在等着他的表白,她们问我是谁,我隐瞒着没有说。
从军训那次你背我去医务室,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叫林不忘,其实跟苏念念这个名字很配,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你总是陪着我,在我有困难的时候,在我生病的时候,在我无聊的时候,在我饿的时候,都是你陪着我,替我解决麻烦,替我买药,陪我胡吃海喝,你总是细心地记住我的小习惯,知道我不能吃辣的,蛋饼里不能放葱,爱吃烤肉,喜欢那家粥坊里的南瓜小米粥,知道我体质弱不能累,知道我不能受委屈超爱哭,知道我没有毅力总是带着我运动锻炼,知道我姨妈是什么时候来。
你很好,是我很重要的人,当你为我被别人揍进医院的时候,我当时真的超级心疼,让你受伤,真的好难过,看你为我买来那么多姨妈巾的时候,能想到你在超市里的囧样,忍不住就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喜欢着我,而我也一直在等你的表白。
听人说恋爱最好的时光就是暧昧期,我尝尽着你给的所有的甜蜜,但却没等来你的一个确认,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也许你有着自己的抉择,但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你能跟我说出那句话。
当我细心地为你挑选生日礼物的时候,却不曾想,你竟开始疏远了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找你说清楚,但你一直躲着我,那段时间我经常躲在寝室里哭,闺蜜都问我怎么了,我无言以对。
没想到四年这么快就过去了,我们仍然没有互相表明心意,也许这就是青春吧,青春总是有遗憾。
在散伙饭那晚,我唱了两首歌,其实都是唱给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意。
再见了,这次真的再见了。
多么希望能和你一起看断桥残雪,多么希望能和你一起浪费青春,多么希望能和你一起牵手一直走,多么希望……
念念不忘。
站在你前排的苏念念
看着苏念念的信,我哭成了泪人,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在路上边走边哭。
苏念念,苏念念,苏念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6
苏念念到了英国后就断了联系,好像换了号码,微信也不怎么用了。
老徐在国土局里混的还行,没事还经常跟我通个话,唠唠嗑。
而我,在研究生的生涯里,没做出什么重大研究,日子过得平淡如水,认识了新的朋友,经常需要出差帮导师做项目,没有再交女朋友。
杭州这几年还是没下雪。
而在今年的一月底,当我生日来到的那天,突然下起了雪,好大好大,第二天雪便积了厚厚一层。
那天正好我生日,我一个人去了西湖,看到了断桥残雪!
我想拍照给苏念念,但想起那么久没联系,眼前的雪景也没了味道。
当我酒醒的时候,老徐已经去了婚礼现场,我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然后离开了宾馆。
婚礼是在西溪湿地那边的一个庄园里举行的,布置的很美。
远远地,我看到了一袭白裙,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那么熟悉,苏念念挽着新郎的手臂,新郎很帅气,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
苏念念还是那个样,没有变,依然漂亮,笑起来的眼睛如一弯新月,两个酒窝迷醉了人,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魂牵梦绕的身影终究在眼前重合。
等到她们都进了场,我走到收礼登记的地方,送上了一个红包,没有署名。
红包里,装着一株四叶草和一朵紫色的蒲公英,我留了好久,都干掉了。
红包里,还有张纸条,写着一段话。
时间再经过也带不走偏颇;
念念不忘,终不能,念念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