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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五期:成长的创作
一
春光乍泄,百花争艳,蝴蝶翩翩飞舞在花丛中,蜜蜂嗡嗡地勤劳地采着花蜜。以琉璃瓦铺就的飞檐翘角反射着灼灼的金光,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红色的宫墙围出一座四方之城,大气巍峨,肃穆庄严,一望既让人产生一种敬畏、神圣之感,不自觉地屏气凝神。鲜活的色彩和精致的亭台楼阁皆被掩在这重重楼宇之中,无法轻易被人窥视。
此时,住在这天下间最尊贵之地的主人们,却不像历史上所描述的那般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撒满盛开着鲜花的御花园中的每个角落。
“哥哥,这边这边”,一个穿着粉色暗纹锦衣,梳着双丫髻,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把一个同样穿着锦衣华服的男青年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让他去扑大大的粉色蝴蝶,一会儿又看到一只更漂亮的七彩蝴蝶,便又让他去扑那一只。
被叫哥哥的男青年对小女孩的喜新厌旧照单全收,让左扑绝不向右,让上跳绝不下蹲,脸上一直挂着宠溺的笑容。他步伐轻快,身手矫健,脸上不见一丝汗意,但不知为什么,总在最后时刻让蝴蝶从他拿着的网兜下飞走。而小女孩也并不恼怒,只是跟在哥哥身后跑前跑后,小脸红扑扑的,笑声不断从嘴里溢出,她飞扬的发带也像是只蝴蝶,在她的头上上下翻飞。
“清儿,看你满头大汗,过来歇歇喝口茶,让你哥哥继续抓。”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花园里的亭子中传了过来。
清儿听到这声呼唤,马上如乳燕投林般调转脚步,快步投入了女人的怀抱,并爱娇地用头蹭着她的脸颊,女人也不嫌弃孩子把她画好的精致妆容弄花,任她蹭了个够才拿出手帕细细地擦拭她脸上的汗珠,又端起桌上温度适宜的茶盏送到她的口中。做完这一切,一边用手上的团扇给她扇着风,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男青年兢兢业业地在花园里继续扑蝶,少年初长成,那如青松般的挺拔身影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良久,男青年还是一无所获,女人像是不忍卒睹般地道:“肖儿,你这几年跟着你教习师父身手都白练了吗?这么久了连半只蝴蝶也捉不到。”
“哥哥才不是捉不到呢,他那是心地善良,不忍心让蝴蝶受伤。”哥哥还没答话,清儿就忍不住为他喊起冤来。
“不,我们清儿才心地善良,上次捉蝴蝶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弄伤了,谁伤心地哭了好久来着,作为清儿的哥哥,也不能伤害小动物啊。”
话音刚落,肖儿的身影就出现在亭子里,边行礼边道:“给母亲请安。”然后点了点清儿的小鼻子,利落地在凳子上坐下,把她抱到了他的膝上,拿起桌上的糕点就要投喂,而清儿却懂事地把糕点先给哥哥喂了一口,随后才送入口中。女人看着一子一女这相亲相爱的样子,露出会心一笑。
二
“皇后,肖儿,清儿,朕来晚了。”
“给皇上(父皇)请安。”
随着身着明黄龙服,彰显帝王身份的男人走入亭子里,亭子里的三人马上起身上前行礼,他连忙免了他们的礼道:“一家人无需多礼。”
他一坐下就把小女孩儿从儿子的膝上抱了过去,笑咪咪地问她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开不开心,小女孩的笑声又一次充满了小小的亭子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仿佛他们是世间最普通,也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宫婢和宦官们远远地立在周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也会因为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而微微放松了身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们无一不为能服侍这样的一家人而感到庆幸和满足,天下还有比他们更幸运的人吗?
“皇上,大将军求见”,就在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时候,一位宦官上前通传。
皇帝想了想说:“让蒋爱卿过来吧。”
不久之后,一位身着官服的魁梧大汉走进了御花园,立在亭子外面先同皇帝行礼,又一一同皇后和皇子皇女请安。
“蒋伯伯安。”
一番见礼过后,大将军立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一掀官袍跪了下来:“臣是来请求皇上下令出兵。”
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皇帝脸上的笑容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大将军会在此时此地提这件事,好一会儿又缓下神色,趁此机会,还在亭子里的皇后和肖儿、清儿纷纷行礼离开,给这对君臣留出空间,商议国家大事。
在离开御花园之前,清儿回头朝亭子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她看到自己的父皇一脸为难地站在亭子里,而蒋伯伯则仍旧跪在原地慷慨陈词。
三
小女孩不知道皇宫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她父皇治理下的臣民们生活是好是坏,她从小大到最伤心的事就是自己从小养的小兔子因为寿数尽了,再也不能陪她玩儿了,她为此哭了一整天,在御花园里为它选了个最漂亮的地方埋了之后,被父母和哥哥连番哄了好几天才破涕为笑。
而她有天下最慈祥的父皇,最温柔的母后和最宠爱她的哥哥,他们一家四口住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身边有许多人围绕着他们,从来不会有人违逆她的意思,她也就从来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日子就像泡在蜜糖里一样。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被排山倒海的吼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吵醒,起床就看到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父皇、母后和皇兄跑到她的寝殿,父皇脸色灰白,母后泪水涟涟,皇兄浑身都在颤抖,他们脚步纷乱地跑到她的床前,母后把一个包袱塞到她贴身嬷嬷怀里,然后对着她说:“清儿宫里不能待了,有叛军攻城,宫里的侍卫眼看就要顶不住了,你快跟着嬷嬷从密道离开,赶紧走!”
清儿惊呆了,她不知道皇城被攻破将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她不想和她的父皇母后和哥哥分开,她不要一个人走。
“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父皇......”她朝父皇伸出了手,这次父皇却没有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样抱起她,而是摇了摇头说:“我是这座皇城的主人,我一定要和这做皇城共存亡。”
“母后……”
母后紧紧抱住了她,她脸上流出的眼泪把她的脸颊也给打湿了,然后她也摇了摇头说道:“母后要和你的父皇在一起。”
“哥……”这一声哭腔带上了绝望,清儿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作为储君,我也要和父皇母后站在一起,守护这个国家,但清儿你不必和我们一样,你还小,还有很长的人生,所有的责任就让我来扛吧。”
“不……我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一个人。”贴身嬷嬷不顾他的哭闹,抱着她走出寝殿,她一边哭一边喊,努力向身后伸出手,徒劳无功地看着这世上和她最亲的人离她越来越远。耳边只有母后对她喊的最后一句话:“清儿,天冷了多添件衣服,好好吃饭,别让自己饿着,今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四
“啊~”少女从床上惊醒过来,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有多久没有梦到那一晚的情景了?再梦见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她掀开被子起身离开床榻,拿起床头放着的一柄长剑,打开门出了房间。一轮明月高悬在天边,下面是寂静的山林,偶尔有几只鸟短暂地停留在树上,但很快便飞走了,只有风吹过,把树木摇得沙沙作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就着月光开始舞剑,直到月光再也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她像是一缕看不见的烟尘,速度快到世间万物都无法捕捉。月亮落了下去,太阳升了起来。当他的光辉灼灼地撒遍大地,影子才终于又一次出现在阳光底下。
她起身飞到最高的山崖上坐下,身边一层层的云雾把她的身影遮得若隐若现。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上面,像是成为了山崖上的一颗小石头,鸟儿停在她的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她,大胆的甚至还会跳到她的身上轻啄几下,但她却不为所动,就这么感受着世界在她身边静静运转,太阳一点点西斜,直至最后变成一颗咸鸭蛋,落到了山的另一边,四周重又陷入一片漆黑的寂静。她终于动了动,拿起身边的长剑,一跃向山下飞去。
山中无岁月,她已经不知道上次下山是什么年月了,一路纵剑飞行,不久后来到一个小城镇,站在了一个熟悉的烧饼摊前,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正帮着他的奶奶在卖烧饼。她走上前看了看,随后说道:“给我两个烧饼。”
“唉,一共4文钱。”
她摸了摸口袋,随即愣了愣道:“我身上没有铜钱,用灵石付可好?”
老妇人闻言抬头仔细看了看她:“仙姑是不是好几年前也路过此地,在我这儿买过烧饼。”
她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
“可不记得嘛,用灵石来付钱的只有您一位,上次来您也说了同样的话。我想把烧饼送给您,您硬是留了一颗灵石在我这儿,那得抵多少个烧饼呀,这回您可不能再付灵石了。否则等我这小孙子继承了我的烧饼摊,也还不上您的烧饼钱。”
“这是您的小孙子呀。”
“是啊,您可多少年没来了,上次来我儿子还小呢,现在我最小的孙子都能帮我来卖烧饼了。”
“您这几年日子过得可好?”
“好好好,好着呢,自从改朝换代以后,这日子过得安稳多了。”
她闻言愣了愣,看了看祖孙两人的衣着,虽然衣服是粗糙的料子,但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有一个补丁,与她记忆里相比确实好了不少。
五
回想她当年从皇宫里逃出来,一路被贴身嬷嬷带着出了京城。月黑风高看不清路上的情形,但到了白天就看到不少沿途经过的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双目无神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这世间的游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这还是靠近京城的地方,当她们狼狈地躲着追兵,到了更偏僻的地方,就只见一个一个的荒村,土地上长着齐人高的野草,房屋也大多被废弃,屋子里也长出茂盛的野草,从破旧的窗户和洞开的房顶伸出。
她问嬷嬷,这些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嬷嬷也回答不上来。只是带着她一路走一路变卖身上带的东西,也不好去大的城池,她们俩人太打眼了,但小地方不是没有人愿意买,就是根本买不起。于是她们俩渐渐看上去也像那些流民,原本丰腴的两颊凹陷下来,需要刻意弄黑的皮肤也不用再做任何掩盖。
当她们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嬷嬷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因为一路上,她把自己的口粮都省给了她,但其实她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强弩之末的俩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山脚下。嬷嬷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这是她们身上剩下的唯一一样贵重东西,在最艰难的时候,嬷嬷也不让把它拿出去换钱,她把玉佩举到头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请仙人救救我家公主,这是当年你们掌门给我家陛下的信物,说可以帮他渡过一次难关。”
良久,四周没有一点回应,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沙沙的树叶摇晃声,她紧紧靠着嬷嬷,生怕有人听到她的话,窜出来把她们抓走,而听嬷嬷话中的意思,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仙人吗,仙人长什么样子,真的会帮她们吗?但看周围的动静,就算真有仙人的话,仙人也许也并不想帮他们。
嬷嬷又把同样的话重复了几遍,但山还是那座山,没有人从山里走出来,她又拉着她朝着山磕头,直到她们两个磕得精疲力尽,再也无力爬起,嬷嬷涕泪交加地躺在地上,喃喃地道:“公主,公主,是老奴没有用,老奴有负皇上和皇后所托,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但我的公主怎么办,怎么办呢?”
“嬷嬷,你切勿责难自己,我本不该忍辱偷生,早就该陪着父皇母后和哥哥一起去的,有嬷嬷护着我这一路千难万险,你已经全了母后的托付。既然仙人不回答,合该我按本心选择自己的命运。”说罢,起身朝着最近的山石撞去。
这时,有一股柔和的力量附在了山石之上,她的身体被一团温暖而又有弹性的透明物体承托住了,接着一道声音叹息道:“我本不该对俗世之人的命运插手,但也许当初亲口说了那个承诺,就种下了今日之果。我观你的根骨不错,在修行一途上颇有天赋,我就收你为徒吧,但你……罢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能否真正步上仙途,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六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拜到了师傅门下,她对于修仙一无所知,但她的天赋确实如师傅所言非常强悍,很快就入了门,并且一日千里,甚至于超过了那些修炼了几十上半百的师兄师姐们。但每当考教完她的功课后,师傅非但没有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是欲言又止,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这时已经不是对修仙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了,迎着师父看着她的眼神,她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有一天,她未留只言片语,独自离开了山门。
这是她拜入仙门之后第一次下山,她虽然已经学会了驭剑,但她修行的时日实在尚短,速度并不快,体内储存的灵气不足,无法让她马不停蹄地飞到目的地。于是她在一个陌生的小城镇外落了下来,信步走了进去,小城镇虽然看上去并不繁华,但闲适安逸,没有人在惶恐地奔跑,也没有乞丐躺在路边,镇民们虽然看上去生活并不算富裕,但每个人的都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生活很有奔头的样子。
她四处逛着,来到了一家烧饼摊,出生后的几年里,她根本不知道烧饼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吃上去是什么味道,但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吃了不少烧饼,因为这几乎是最便宜、最耐放的东西,随后在只能吃野草的那些日子里,没少怀念烧饼的滋味。
在烧饼摊子上张罗的是一位少妇,一看就是一个能干的妇人,她手脚麻利地和着一团面,没一会儿就做好了一个个白胖的烧饼,把炉子里烤好的烧饼一个个拿出来,又把要做的一一贴进去,烧饼的焦香味瞬时充斥在空气里。其实修炼到她这个境界已无需进食,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上前要了两个烧饼,要付钱时才发现自己兜里空空,没有一个铜板,只有师傅给的灵石,于是她道:“我身上没有铜钱,付灵石可好?”说着拿了一块灵石放在摊位上便走,对身后的呼唤声充耳不闻,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小城镇。
七
她再度御剑飞行,热乎乎的烧饼贴在她的胸口上一会儿就凉了,这次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她再也没有像上次一样停下,那时候她刚修行了没几年,修为还不够,但她心里的仇恨时刻折磨着她,她迫不及待地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否则就来不及了。但还没飞到京城,就有人把她拦了下来,来人是劝她离开的,但她身负血海深仇又满腹仇恨,怎么可能被轻易劝阻呢?可她被轻易地击败了,知道这个人在保护她的仇人们,她狠狠地看着他,知道只要有他在,此行的目的不可能达成。
这一回,一口气赶了两天两夜,直到遥遥看到了京城的城门,她才降落下来,没有急着进城,而是找了棵树跳了上去,边啃着已经冷了的烧饼,边看着京城的模样,烧饼仿佛还有以前熟悉的味道,但京城却变得不一样了。是啊,已经换了主人,怎么可能一样呢?谁还记得之前的主人,没有人关心。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仿佛在啖谁的肉,喝谁的血,等把两个烧饼吃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决定就在今晚把一切了结。首先就是要解决上次的绊脚石,她相信这次她一定不会输,但那人却没有出现。
再度来到了让她魂牵梦萦了几十年的皇宫,旧日的回忆一点点浮上心头,新的帝王似乎没有大肆修建皇宫,把旧皇的印记从这里抹去,她儿时埋兔子的地方还是那样繁花似锦,她像游魂一样在皇宫里转了一圈,没有惊动任何人,然后来到了皇帝的寝宫。
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恐怕是那位的儿子了吧,这让她稍稍感到有点遗憾,没事,等她解决完了他的子女,把他们一家人送作堆,她再顺带把他的尸骨也捎上,不急,所有人都有份。
穿着明黄色寝衣的人睡在龙床上,他似乎睡得不太安稳,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醒了过来,她一步步走到他的床前,看着他脸上露出张皇失措的表情,起身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护驾。”没有得到一丝回应,他才终于端起世间帝王的尊严,起身站到她的面前,整个过程中,她脸上都挂着嘲弄的笑容,仿佛是猫戏老鼠。
走得近了,这位帝王脸色一变,似乎认出了她是谁,他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你。”
作为被她叫做蒋伯伯的人的儿子,他们曾是儿时的玩伴,此时一个垂垂老矣,一个还看上去青春鼎盛,这么多年后能认得出她的模样,不知该受宠若惊,还是深感荣幸,她用讽刺的口吻道:“是我,没想到吧?”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得知你的消息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你们后悔了吗?”她低低地问道。
“我父皇对不起你们,但他对得起天下人。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面对我千千万万的子民,我问心无愧。”
“是吗?你觉得你做了你该做的,那我也会做我该做的。”
说罢,一扬手,站在她对面的人就口吐鲜血,倒在了床上,气息完全断绝,而她已经吝于再瞧上他一眼,转身朝下一个宫殿走去。
八
偌大的皇宫陷入了一片死寂,值夜的宫人们都被定住了身影,巡逻的侍卫也消失在无人的角落,鲜血在各处无声流淌,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人们正在遭遇一场劫难。当死神来到最小的那个女儿的寝宫时,一切仿佛就要尘埃落定了。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了灾难的降临,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瞪大了一双眼,露出倔强又凶狠的表情,“父皇临死前还把你们挂在嘴边,说会去九泉之下向你们赔罪。但我父皇何错之有,是你的父亲太无能,把国家搞得民不聊生,我父皇才不得已取而代之。我早就知道你会是个祸害,我也已经跟着师傅修炼好几年了,有本事几十年后我们再来决一死战。”
“师傅?”她有些了然,又一次举起手,想像之前几次一样速战速决,免得有人会来坏她的事。
小女孩再次说道:“我们是顺应天命之人,你杀了我们就是毁了这个国家,千千万万的人民需要我们,你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
听到这些话,她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什么人,又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含义。时间凝固住了,又转瞬间被打破,“我等你来找我的那一天。”话音未落,芳踪杳然。
她循着记忆走上了当初离开京城的那条路,原本记忆中的荒村不见了,一片片稻田出现在村子周围,袅袅的炊烟一缕缕地在村子上空飘荡,孩子的嬉闹声,母亲的呼唤声,各种动物的吠叫,与当初遍地野草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抿着唇,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转身朝下一处走去。
她不知道决定一个国家兴亡的关键是什么,作为一个亡国公主,她还没到学习如何治国的年纪就已经家破人亡了,而被她从小叫蒋伯伯的人,也是一国的大将军,父皇器重他,信任他,对他委以重任,而他却辜负了父皇的信任,此为不义;背叛了父皇,背叛了国家,此为不忠,这样不忠不义的人说出的话怎么能信。她的父皇又怎么可能是个无能的皇帝?他为了黎民百姓殚精竭虑,常常挑灯夜战,在御书房一坐就是一整个晚上,又时时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嘴边,轻徭役减赋税,从未像任何的亡国之君那样骄奢淫逸、残暴不仁。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丈夫,与妻子鹣鲽情深,一心一意,对子女更是慈爱有加,从未摆出帝王的威严,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不服,她要亲眼看看这个没有了父皇统治的国家变成了什么模样。
九
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她从满腔仇恨到一身沧桑,回到师门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从前充斥在外的戾气不见了,而是成为了一柄光华内敛的利剑,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因为她回来后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洞府,直接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开始闭关。
轰隆隆,天上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起来,翻滚的闪电在厚厚的云层里闪动,它在积蓄力量,准备涤荡一切污秽,接着它朝一座小山接连降下了九道霹雳,把小山都移为了平地,然后在崩塌的山石下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先是不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然后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黑灰,当全身又变得洁白无垢后,就走向另一座洞府,又开始再一次闭关。所有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清师姐历劫成功,既不巩固境界,又不休养生息,看样子打算直接闭关冲击下一个境界,这太疯狂了吧。
她的师父也被这动静惊动了,自从把她收入门下,她就是最令他担心的弟子,担心她年幼时的惨痛经历会成为她修炼之路上的拦路虎,但当他看到她如今周身的气势和光华,脸上的担忧之色稍稍平复了下来,看样子他的徒弟经历了一番造化,心境的提升让她的境界一日千里,原本在修炼一途上她就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现在更是把之前与她同为翘楚的同一代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但她却竟然还犹不满足,而是马不停蹄地继续新一轮的挑战。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乌云又一次光顾了这片山头,但已然不是之前的光景,它遮天蔽日,气势汹汹,仿佛像是阴兵大军过境,要来人间扫荡一番。四周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都被惊动了,无论是凡人,还是仙洞府地,所有人都观望着此处的情形,凡人们脸上都露出焦急和惊恐的神情,而修仙之人则仔细的观察着这些乌云,猜测着是谁要渡劫,那人又达到了何种境界,会引来如此阵仗的劫云。
震耳欲聋的雷声先声夺人,吹起了进攻的号角,乌云剧烈地翻腾起来,一道水桶粗的紫色电光从天上降了下来,直把这一片山头击得飞沙走石,鸟儿们早已经在乌云翻卷过来的时候纷纷震翅飞离,这道电光更是把那些还来不及逃离的动物们惊得加速四散奔逃。于是短暂的安静过后,因这雷声震撼而产生的骚动一层层地蔓延开来。有些胆子小的凡人们已经开始跪地磕头,让老天爷息怒,而原本飞在天上的修行者们纷纷降落到地面,生怕被这样恐怖的雷电所波及。所有人都面色凝重,不知道引来这样万钧雷霆的人是否是因为太过逆天而被天理所不容,才会降下这样的雷罚,或是其登天路上的淬炼,助其得道成仙。
还没有等众人思考完,第二第三道恐怖的闪电接连劈下,山被劈得矮下了半截,然后只见一道身影从山石之间凛然拔起,直冲天际,云层汹涌地翻滚着,狂风突然大作,仿佛是因此人的挑衅而怒气翻涌。这人虽然气势十足,但与天地比却实在太过于渺小,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片天空之中。电闪雷鸣的鼓噪声更大了,闪电却再也没有降下来,而好像含在了乌云之中,被压缩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可以想象,在这个空间里的人承受的压力将是何等地恐怖。
天地像是炸裂开来,但又看不到来自于哪里,好像随处都会崩塌一般,未知的恐惧让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乌云被撕开了一个小口,一抹金光从云层里穿了出来,然后越来越大,当光芒洒遍整个大地时,鸟儿们齐齐鸣叫,花儿瞬间纷纷绽放,仿佛有仙乐从远处传来,沐浴在这金光之下的所有人,灵魂都仿佛得到了升华,凡人们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修仙者们纷纷打坐,吸收这一刻的天地灵气,感悟天地之造化。
十
一个光点从天上降落到地下,片刻后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影,她仿佛集天地灵气于一身,但又像是世间最普通的一阵风、一棵草,达到了返璞归真,道法自然的境界。
“师父”,年轻姑娘对出现在身边的人行了一礼。
“你现在的境界已经和为师差不多了,为师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你闭关这么多年,你可以多出去走走,历练一番,对巩固你的境界也是有好处的。”
“是,师傅。”
这一回,她没有御剑,光意念一个流转就出现在了她想出现的地方,这地方变得她不再熟悉了,再度看到那金顶红墙的建筑,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等你很久了。”一道女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却毫不意外,转身看了看来人,沧海桑田,人事变幻,她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如果你还想要向我们寻仇的话,我一定会奉陪到底。”
她到底不再沉默,说:“我只是想来看看,看看如今你们是不是做到了你们当初承诺过的事,如果没有,你们再等我来找你们不迟。”
说完这句话,身影就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