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某天晚上跑步的路上遇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哭泣,我放慢脚步,听到她对着电话说:不要分手好吗?又是一个被感情抛弃的姑娘,她很无助的蹲在路边,身边没有朋友,只能借助夜色用一场歇斯底里的哭泣来发泄自己的悲伤,好像只有这浓浓的夜色才能溶解掉白天所有的伤痛,哭过之后,才能有勇气迎接明天的太阳。

记得有一次加班比较晚,下了公交车后已经是十一点多,在站口碰到一个老人推着卖红薯的车,车旁站着几个年轻人,对着出站的人说:新鲜的红薯,很甜,最后几个了。我大概看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所以跑过去买下了两个,大爷说:谢谢你们,卖完我就可以回去了,今天是卖的最快的。我不好意思承受这谢意,匆匆离去,走了很远,我忍不住扭头回去看,老人家已经骑车离去,看着他瞪车吃力的背影,一瞬间泪如雨下,对于老人,我心里藏着莫名的柔情,我不愿意看他们佝偻的背影,因为我觉得那是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一种形态。

后来还有一次,我碰到一个中年男人大晚上在路边低声啜泣,听旁边他的工友说好像是钱包丢了,里面有刚刚取出的钱,准备过年回家贴补家用的,可这一丢,几个月的工又白打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也许那一刻他只能靠哭一场来为自己蓄积力量,钱丢了,可生活还得继续,那年过年,我看着万家灯火,偶然想起那个中年男人,我猜测他一定想尽各种办法让家人平安祥和的过了一个年,因为那天晚上在我临走的时候,我听到他提醒身边的人:不要把我丢钱的事儿告诉我们家人。那哽咽声中说出如此坚毅的话,我至今都能记忆的清清楚楚。

然后我就想到了我的母亲,在我长大后的这些年,渐渐的懂了人情世故的这些年,母亲在我面前哭的次数多了起来,大多哭泣的原因都来自于当年的苦难,每次看到母亲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我都不敢去安慰,也不能表达悲伤和愤怒,因为结果都是母亲哭的会更厉害,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的递上纸巾,坐在旁边不知所措的沉默着,等母亲哭完之后,我会在和她相处的日子加倍的对她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母亲的眼泪不至于白流。也正是这一次次的在我面前毫无防备的情绪失控,让我理解了长大的责任,以及要用一生去面对生活迟早会逼迫自己搞清的事情。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有个老太太给孙女说:这世界上有两种眼泪,一种很苦涩,那是绝望的泪水,一种很甘甜,那是充满感激和欢乐的。在这个钢筋水泥化铸就的都市,很多眼泪都来自于悲痛、绝望,所以偶然的温情就显得尤为珍贵。

去年在驾照考试的前两天,因为太过劳累,一不留神钱包被落在了超市,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发现,那个时候已经决定要放弃参加第二天的科目二考试,但总算运气不错,捡到钱包的男孩几番周折找到我的联系方式,钱包失而复得。后来我将这件事情讲给朋友听,我说当时我身无分文,已经把家里所有的钢镚儿都找出来,准备凑合几顿,后来她在微信上给我说:亲,如果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就告诉我,我会马上给你打钱过去,总是要吃饭的,人不要太过逞强。能击穿你铠甲的人,往往正是这些温情,所以卸下铠甲,我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

每一个哭泣的人的背后,都有旁人所不能知晓的挣扎,或者曾经痛不欲生的过往。然而这并不是眼泪的全部,还有一部分是令人艳羡的喜悦,无论是哪种泪水,那都是作为一个高等动物的特殊待遇,而深夜给了泪水一层保护色,他让许多失意的和内心情感丰富但不善表达的人,在夜色中直面自己的情感,等夜色褪去,太阳升起,他们又将用微笑去面对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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