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通在隋唐十八条好汉中排名虽然比较靠前,挤进了前十强而名列第九,但却在《说唐》中出场最少,总共只有两次出场。
而且,魏文通的两次出场,都有他的克星相伴相随,一次把他整得束手束脚、落荒而逃,一次则把他直接整死了。怎么看,这位天下第九名好汉,都感觉掺了点儿水分。
第26回,魏文通作为潼关守将首次出场:
“这魏文通乃隋朝第九条好汉,因他面貌似关爷,有‘赛关爷’之称。”
在这一回,秦琼由于与杀父仇人靠山王杨林彻底翻脸,反出长安,急着逃出魏文通把守的潼关,前往瓦岗寨。在用计骗过魏文通之后,他成功逃出生天。主角嘛,总是有惊无险。
等到魏文通明白过来,从后面追赶上来时,秦琼就又一次麻烦了:一是长途奔跑,体力不支;二是本来就实力悬殊,自己排名十六,人家排名第九,这场架没法打。
还好,魏文通一生的克星——王伯当,适时拍马赶到,救了秦琼。
这一刻,王伯当形象高大,魏文通形象掉价:当时,魏文通正要与秦琼交手,王伯当赶到,一箭射来正中他的左手。王伯当又叫道:“我要射你右手”,结果又正中右手。王伯当再叫:“你还不走,我要射你心口”,吓得魏文通赶紧跑了。
魏文通在《说唐》中的第一次亮相,至此狼狈收场。
到了第29回,杨林因自己征战瓦岗寨不利,于是向隋炀帝保举魏文通前来攻打。
然后魏文通来了,然后魏文通就偶遇了秦琼,然后秦琼打不过了就跑,然后魏文通一生的克星王伯当又来了,然后他“看见魏文通追赶叔宝,伯当忙取弓箭,开弓射去,正在魏文通咽喉,翻身落马,叔宝取了首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么容易就被一箭撂倒,真不知道魏文通的这个第九名,是怎么混来的。
在隋唐十八好汉中,就数这个魏文通,被作者交待得最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最敷衍。
连身高几尺、腰大十围这样的客套话,作者都懒得说一句。所以,我们不知道他的身高、他的腰围,甚至连他的兵器重量都不知道。
我们只能通过“赛关爷”的外号,猜测魏文通的脸庞应该是红色的,而且他用的刀应该类似于关公的青龙偃月刀。如此而已。
我们还能通过他的两次出场表现,知道魏文通对隋朝很忠心。
第一次:他在得知被秦琼骗了之后,马上亲自出关,追拿朝廷的反叛,可见他对于自己职责的坚守。
第二次:他是在杨林攻打瓦岗寨失败之后,接到朝廷让他前去攻打的诏命的。
论形势,瓦岗寨大胜之余,兵锋正盛,此时并非征讨之时;论兵力,杨林手下兵多将广,魏文通只有自己的本部兵马,不占优势;论武艺,杨林排名第八尚且大败,自己排名第九胜算更少;论官爵,杨林贵为国家亲王,自己还过一个小小的潼关守将。
怎么论,魏文通都有不去的理由,至少有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理由。
一句话,杨林都打不赢,凭什么让魏文通出马?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然而,接到诏命的魏文通,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发了,直到那枝冰冷的箭头,射入他的咽喉。也许,这是每一个身逢末世的军事将领的宿命。
如果注定要来,那就让它早点来吧。我想,这个念头在魏文通接到诏书的那一刻,一定在心中闪烁过的。
谁让他不是《说唐》作者心中的主角秦琼、伍云召或者罗成,而且他还隶属于反派阵营,作者懒得去想象他心中的纠结与无奈。
但魏文通作为隋朝的军事将领,他忠于隋朝,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关键时刻,他服从命令,就像冯小刚电影《集结号》中的谷子地一样,义无反顾地带领九连,去为隋朝拼命。
这样的行为,至少可以称其为英雄、勇士。
至少,他值得我们尊重。
至少,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只是可惜,这又是一个找遍史籍也无法确知的子虚乌有的英雄好汉。
倒是他一生的克星、射杀他的王伯当,史有其名。
但王伯当也就是史上留名而已,《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等史料并未为他留下单独的传记和长篇记录。因为他在历史上所闹的事儿,还不够大,所以不够级别单独列传。
他的事儿,都在他的男闺密——李密的传记和记录之中。
史书上也没有记载,王伯当和李密是从何时起开始相知相守的,但从有了王伯当的记载起,说他们二人是闺密,一点都不过份。
《新唐书》第一次提及王伯当的时候,用了“其徒”两个字,这里的“其”指的是李密。“其徒”,我们既可以理解王伯当是李密的徒弟、学生,也可理解王伯当是李密的随从、跟班儿。
种种迹象表明,李密能够当上瓦岗寨的老大,王伯当有奔走拥戴之功。此后,王伯当成为李密手下独挡一面的得力干将。
而李密成为瓦岗军的老大,也成为了这支隋末起义军中战斗力最强军队的命运转折点。因为,李密在手中握着一把好牌的情况下,却选对了出牌的方向:他一直就在一根筋儿地,找洛阳的王世充血拼。
在最后一次决战来临之前,李密派驻留守大本营的,是王伯当。关键时刻,最放心的,还得是自己人。
然而,李密惨败而归。输光了本钱,手下已没有几条枪的李密,此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投奔驻守黎阳的部下李世勣;二是投奔驻守河阳的部下王伯当。
然而李世勣是翟让的旧将。李密在袭杀翟让时,手下人也曾误伤李世勣。李密不知道的是,李世勣身上的伤好了,心上的伤可好了?会不会趁自己倒霉而落井下石?
还是去找闺密好了。即使是在闺密面前,李密也需要一番表演:
李密说:“败矣,久苦诸君,我今自刎以谢众!”王伯当抱着李密,哭得“恸绝”,于是“众皆泣,莫能仰视”。
奸雄每到关键节点,总要表演着要哭一场,还要“自刎”。但是,他们总不会“刎”,因为实在怕疼。而他真要的,是你们把脖子送上来,供他“刎”。
在一对闺密的共同表演下,大败亏输、人心离散的李密,总算又稍微收拢了一点人心,集聚了一点人气,“左右感动,遂来归”。
然后,这对闺密一起,投了大唐李渊。
李密被李渊任命为光禄卿。然而,李密毕竟是当过一把手的人,现在却来当这个朝会时为大家准备饭菜的食堂总管,总觉着丢人。
于是又谋叛,又想跑出长安,去招集旧部,再干一票。
这种出尔反尔没有多大把握的事儿,其实一开始,王伯当是拒绝的:
“伯当止之,不从,乃曰:‘士立义,不以存亡易虑。公顾伯当厚,愿毕命以报。今可同往,死生以之,然无益也。’”
闺密嘛,原是要生死与共的。于是,这对闺密,死在了一起。
王伯当最大的问题,就是把一个不能做大事的人当成了闺密。
原来,“遇人不淑、所托非人”这种事,男人也可以碰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