蚜虫牧场日志
6月5日,晴。园丁又剪去了这株倒霉的栾树几乎所有新枝,只剩下一根已无顶芽的残枝。无生长旺盛的绯红新叶,只有二片老叶,不易被发现,所以侥幸存留。悲伤的不只有栾树,一定还有放牧者切叶蚁,它们一下损失了大量的“奶牛”。几乎所有的切叶蚁都拥到这二片叶上,可这两片老叶上,只有可怜的五只蚜虫,近顶端部的那片营养状态稍好,有三只。
这是一种耐热的蚜虫,几乎所有蚜虫都在芒种的温热下隐身了,只有它不惧夏日暖阳的直射,悠然地吸着树汁。这也是不乱喷蜜露的蚜虫,似乎只在蚂蚁触角敲击时才分泌,属于需挤才出奶的“奶牛”,这才是符合收获需要的好“奶牛”。看来切叶蚁是精心选育,才挑出了这种符合生产标准的优良品种。
6月6日,晴。只有顶叶的叶柄处那只蚜虫最饱满,并产下一只幼蚜虫。像粒黑芝麻,插在母蚜的身后。切叶蚁一定很高兴,家里“奶牛”添口了。
只一天,这只残枝的一只腋芽已萌出,几只蚂蚁在上面忙碌不停,原来上面已入驻一只蚜虫,那里可是肥美草原啊!它一定会早早产仔的。
6月7日,晴天,早上去看没动静。到黄昏时,就看到它后面也添了一只“黑芝麻”。看来卵胎生小蚜虫的产期是白天!这也有道理,毕竟白天有叶的糖分制造和输液,蚜虫得到的营养更多,卵的发育更快。
那两片老叶斑块焦枯,一天天变得风雨飘摇。上面一共只有四只浅色的幼蚜,那是没吃饭的菜色。
一根断枝切口萌出一芽,艳红,几只蚂蚁正在上面忙碌不停。
6月8日,大雨。
那两片老叶叶片上,饿得饥黄的小蚜虫一只也不见了。
那枚艳红的新芽上,一下去出现了三只体黑的蚜虫。要知道,这枚新芽与那根残枝相隔遥远,是借助蚂蚁搬迁而来的吗?
蚂蚁们又欢快地巡视,一只累了想打会盹的蝶,立刻被攻击得仓皇出逃。整个牧场被打理的清清爽爽,没有一只其它的昆虫。另一枚最壮的新芽上,又有蚂蚁在兴奋的考查,似在准备开辟新的牧场。
切叶蚁的兴奋程度,代表了它们对牧场的希望,眼前的景象表明,切叶蚁、蚜虫两家已度过危机,日子正一天天好起来。
6月9日,天晴,最高气温已达31℃。那只新芽上的三只蚜虫只剩下2只,且在不安的移动。而最壮的新芽上,却多出了3只。此时残枝上,一只黑色蚜虫正匆匆下行,它爬下残枝,上了树桩,又径直爬上最壮的新芽。看来蚜虫能自行迁移,找到最壮的嫩芽。但蚜虫怎么找到目标的呢?信息来自先行的蚜虫?或是更早考察的切叶蚁呢?
6月10日,天晴,高温。每枚新芽上的蚜虫数只有2只,没有预想的添家增口。外侧的那枚,上面的蚜虫还在不安地寻找位置。倒是残枝上的残叶背面,仍息着5只蚜虫,而昨天残叶上的蚜虫都迁出了呀?只能说明蚜虫开避新牧场的计划失败。
令人惊讶的还不是蚜虫扩大再生产计划的流产,而是牧场主人换了!新主人体型娇小,数量多。尾端尖垂,腹部黑亮圆润,应该属于另一种切叶蚁。新主人非专门依赖蚜虫蜜露生存,主要为草食性。它们正遍布栾树各个部位,静静地取食栾树分泌物。当然所有“奶牛”蚜虫也被接管,“挤出”蜜露也是新主人们拿手的本领。原来灰色切叶蚁呢?虽体大腹圆,行动迅捷,但现在只能可怜巴巴地躲在角落,对自已曾经的牧作场远远窥望。显然昨天的“牧场”经历了一场战争,而且它们是战败者!
一夜之间,蚜虫和放牧蚁的美好家园彻底崩溃。可对多灾多难的栾树来说,岂不是久盼的福音呢?
6月11日,天晴,连续第三天高温。一只蚜虫也不见了,新入驻切叶蚁也忘记这株栾树。第一次能安静地照着太阳,该是多么幸福的栾树,它的蚜虫之患终于结束了。今年第一声蝉鸣,只在河谷嫩生生地唱了一句,就停了,像是不愿打搅那棵孱弱的树。
祝福这棵大难不死栾树,希望它从此一直平安!
如果苦难让生命无能为力,如果苦难的深重一再让人绝望,我们也应相信一定有那么一天——自然会来终结苦难,因为这是自然和谐永续的基本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