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缪金培
那年,我九岁,念三年级。姐姐大我七岁,在四十里外的县城读高一。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在每年冬仨月,都出外打工,赚得一年的花销。这时的家里,只剩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可是,今年不同了,姐姐上了高中,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漆黑凄寒的夜里,我总是望着空洞洞的四壁发呆。
姐姐是不想去县城念高中的,是父亲执意让姐姐去。他说,姐姐九岁时就在家里带我了,我也九岁了,难道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吗?从我记事起,就是姐姐料理我的饮食起居,偶尔想念起母亲,也是描摹着姐姐的模样。
这个冬天好像来得特别早。烈烈北风呼呼地刮着窗棂,“吱呀吱呀”地叫嚣着。我瑟缩在冰冷的被窝里,辗转难眠。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就听见姐姐一直叫我,“小弟,赶紧起来,快起来。”
我还以为是在梦中,当我揉开惺忪的睡眼,却看见姐姐站在我的头前。我一骨碌爬起来,上前就搂住了姐姐。姐姐一改往日的温和,喝令我快穿衣服。从姐姐严肃的目光里,我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拉着我来到炉灶前,命令我掏炉灰。我怯怯地望着姐姐严厉的表情,没敢吱一声,顺从地按着姐姐的吩咐做——掏炉灰,拿来干草,玉米骨头,煤块儿,然后在姐姐的指点下把干草放进炉灶点燃,再往炉灶里装玉米骨头,放煤块儿,红红的炉火在炉灶里跳跃着,慢慢地旺起来。姐姐看着我笑了,夸我还真行。
我刚把手伸到炉火前,姐姐却拉开我,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凉水泼在了炉灶里,刚刚燃起来的炉火刹时就熄灭了。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冷吗?我双手奋力撕扯着姐姐的衣襟,大声叫嚷着,山泉般的泪水从我的脸上淌下来。
姐姐一跺脚,哭什么哭,重新来!
我强忍着怨气,按照姐姐的吩咐,重新把炉火点燃。不大功夫,炉火又“腾腾”地燃烧起来。
我拽着姐姐的衣角,说:“姐,不要再把火熄灭了。”姐姐两手扳着我的肩头,两眼直视着我的眼睛,问我:“你真的会自己生炉火了吗?”我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我到院子里方便时,看见昏黑的夜幕下,有洁白的雪花正大朵大朵地飘下来。我问姐姐,明天还回学校吗?姐姐只说了一个字,“回”。
一觉醒来,我闻到一股香香的味道,炕边的写字台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边横卧着一个大鸡蛋,在对我微微地笑。我朝屋里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见姐姐。我赶紧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子跑出院子。
村口,通往县城的马路边,姐姐正奔跑着朝一辆马车挥手,呼喊:“二伯,等等我。”
二伯是村里有名的车把式,生产队交公粮或拉煤等等运输活都由他去办,二伯每隔三五天往县城去一次。姐姐去县城上学,大多时候都是搭二伯的马车。
“姐姐!……”
姐姐坐在飞奔的马车上,回过头来向村头张望着。我不知道姐姐是否看见了我,但我看见了披着雪花的姐姐灿烂地笑着,头上的红围巾在风中高高地飘着,像一团燃烧的炉火……
那是母亲留给姐姐的红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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