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闪烁,忽真忽假,仲夏的浓夜。
小男孩站在凛冽的风中,面朝着宽广无垠而窸窣作响的田野,如同过去的许多年一样,站立在梦断续的低端,执着着不让风中的露水打湿残存的香梦。这夜,几千年都没有更改,只是多了一个它黄昏前未曾见过的生命的气息,仿佛从他千百年早已零碎的思想中苏醒。于是,他包裹着小男孩,如同重温一遍纷繁走过的光阴,它笑着,在空气中烙下若隐若现的呼啸声,在凝固的空气中卷起阵温润的暖风,浅浅地掠过小男孩惺忪的双眸,将那长长的、微鬈的睫毛均匀地疏开,在极淡的、清冷的月光下柔柔地发亮。
小男孩不能犹豫,更没有理由犹豫,他松松解下裤带,留着浓厚的倦意,微闭着双眼,凉的风打在身上,他用手挡着用右手手指勾提着裤脚,跟无数玩耍的伙伴一样,而此时,他需要时间来缓解因不舍香梦而带来的膨胀感,他眉头紧蹙,用那长长的、粉嫩的睫毛遮掩住清冷的月光,显得焦急不安,滑溜溜一层深棕色的头皮在夜色中显得突兀而光鲜。他保持这个姿势,嘴角有踌躇的笑意,尽管他并不知道踌躇为何意,精致的面庞柔和而协调。
依旧在梦里吧,在大榆树角的泥坑里,在纵横的田埂间的芦苇叶中,像梦,确实是梦啊!夜半仲夏的凉风似乎浸在井水中的瓜片,一个激灵凉醒了小男孩的全身,这种凉意如同久蹲在芦苇丛中,从下而上的酥麻,顺着脚脖子,蔓延到腿,肚脐眼,头部,一直顶到脑门口,但又是这凉意,让他不愿醒来,渴望如那村西头小池塘中的荷花,沉睡在这黑夜的霾中。
尿意如同前门二拐子家忽明忽闪的灯火,将同样明灭的梦境覆盖,小男孩呼吸着,试探这夜色中湿润的气息,他酝酿着心绪,等待他所经历过千百次的时刻。等待没有令他失望,仿佛冲锋的号角拉响,一股均匀的、清澈的液体汩汩倾泻,在银色的月光中泛着粼粼的光泽,风也跟着柔和地吹拂,将这股银线拨弄得颤抖,迸溅出小巧的四散的水花。
仅仅这一股,浇在生长的、希望的田野上,漫过夜间熟睡的庄稼,如同白日里遗下的讯号,于是,草叶、菜叶也跟着珊珊而动了。这持续了许久的尿液,打在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泥土上,沾染上了深沉的感觉,渗透进其中。
小男孩站立在风中,周身舒爽,惬意似褪去一层膜壳,他听着液体在地面上渗透的“嗞嗞”声,睡意再一次涌了上来,未完结的故事捡拾不齐,然而新的梦还是要编纂的,他不舍地拉上裤子,透进去一丝夜的凉意,带着微痒的、迷离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挠着,挠着新旧交接、天方夜谈般的梦,他感觉自己一步步,一步步……就这样半阖着双眼,鬼魅般飘进屋中,延续下一个轮回的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