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八点四十七分,尚躺在床上的我像条刚被捞上渔船的鱼,挣扎了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右眼睁开一条缝,不情不愿地打字——哪个教室?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一个托腮的表情,并回复:朝阳美食城。
此刻,这条鱼终于意识到自己上的是一条贼船了……比个赛居然还跑学校外头?
这是我第一次专门跑到学校外面看朋友的比赛。
斌斌领我们穿过了一个狭长的通道,通道旁边立着许多海报,我被上面青春靓丽的英语教师们闪得有些恍惚。
他突然在通道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住脚步,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演讲声。他转过头,轻声对我们说:“里头好像没有位置了,你们去后面搬椅子坐吧。”
接着他打开了门。
斌斌径直穿过几排观众,坐到了参赛选手区域。我和同伴蹑手蹑脚地从教室后方搬来了椅子,坐在最后一排。
轮到他还要好久呢,我无聊又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除了清一色的大学生,竟然还有一位格格不入的观众——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她的背伛偻着,身材干瘪,双手交叉放于腿上,像一只被晒干的虾。她身边坐了一对中年夫妻,那个女人化了浓妆,可脸上的沧桑依旧明显而刺眼,那个男人大腹便便,身材威武。
只见那位老人眯着眼,神情专注地盯着台上的每一位演讲者。
每一位参赛者都在进行着磕磕绊绊的英语演讲,因为紧张又或者因为不熟练。
我觉得有些无聊。可我每每扫视到那位老人,她一直维持着专注,似乎只要好好听,就能听懂英文。
我开始无所适从。
煎熬许久,终于到了最后的公布获奖名单的时刻。
斌斌一边紧张地双手合十,一边念念有词。
一等奖只有一位,当主持人报出他的名字时,那对中年夫妻激动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我看见那位老人的背愈发得弯,大概是松了口气吧。
获奖的男生冲上了讲台,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他无比激动地接过奖牌后,主持人问道:“今天你的亲友团也来到了现场,要不要请他们上来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呢?”
“当然!”
获奖的男生向父母所在的方向伸出手臂,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很好奇到底谁会上台。
不过事情的发展令我有点失望——中年女子冲上了讲台,一把抱住了争气的儿子。后来在留影时,在中年女子的召唤下,获奖男生的爸爸也上了台。在摄影师倒数三二一的时候,他们一家人笑得格外灿烂,似乎这张照片什么都不缺了,圆满得紧。
我几乎不忍心去窥探那位老人的内心了。
疏离感?无力感?这些词都不足以描述她。
就像是出游被亲友们遗忘在一座孤岛,你想呼喊乘船远去的他们,其中有你年轻时候哪怕再没钱也要买鸡蛋为他补充营养的儿子,有结婚前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儿媳,还有那个你见证着他长大,宠着他腻着他,最后又不得不接受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的孙子……
你看见了一张张笑逐颜开的脸,他们自成气场,隔绝了你。
合过照后,同伴在安慰不甘的斌斌,获奖选手们聚在一起自拍,台上也开始有小姐姐在跳欢快的踢踏舞作为收场节目。
我不敢再往她的方向看了,我拽起他们俩的手,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