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卫风·氓》
这首诗，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吧！我就是诗里的那个女子，你们口中的那个“弃妇”。两千多年过去了，我想自己来讲讲这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
我出生在淇水河畔的一个普通农户家庭，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们种桑养蚕维持生计。你问我淇水在哪里？淇水就是现今河南省境内的淇河。是的，我出生在以农耕为主的中原地区。
我的家里并不富足，但日子还算过得去。我们种桑养蚕，抽了蚕丝，就会有商贩过来收购，可以换些布匹做衣裳，也可换些银两补贴家用。在我十八岁那年，有个长得敦厚老实的小伙子，总是来我家收购蚕丝。他每次来都笑嘻嘻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一来二去，我发现，收购蚕丝只是他的幌子，他是爱慕我的容颜。那时的我，虽然没有闭月羞花的容貌，但也算得上是十里八村的美人儿。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想娶我为妻，我心里小鹿乱撞。其实，情窦初开的我也早已倾心于他。但是作为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我告诉他，这太突然了，容我想想。我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宜。然后我就送他渡过了淇水，我们一路聊了很多，我心里也越发地喜欢他。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过了淇水，翻过了一座小山丘。我知道，是时候分别了。自然是有些依依不舍的，但我强壮镇定，转身道了别。他突然转过身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嫁给我，所以才故意推脱？”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不觉心疼起来。随后，我跟他说：“不是你想的这样的，结婚是人生大事，我想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你也请个媒人过来，媒妁之言总得有吧！”事情说开之后，我们约定秋忙之后在淇水河畔相聚。就这样，我们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约定的时日即将到来。那段时间，我每天都登上断墙，朝着他的方向眺望，盼望着他的到来。一天、两天、三天……我还是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我开始着急了，他是不是反悔了？他怎么还没有来呢？他是不是另有良伴了？想着想着，我不由得泪水涟涟。我时时刻刻都思念着他，每日登高远眺，期盼着他的到来。终于，我等到他了！他没有食言，他来了！此时，我早已顾不得矜持，喜极而泣。这次，他是带着媒婆一起来的。他说，他问过卜卦先生了，我们八字相合，是天赐的良缘。我带他们去了我家，父母也觉得他诚实可靠，又有点小营生，嫁过去总归吃不了大苦头。就这样，我们成婚了。他叫来车船，载着我的嫁妆渡过了浩浩汤汤的淇水。经过一路颠簸，我来到了他的家中。
结婚的头几个月里，我们十分恩爱，相敬如宾，是邻里眼中的神仙伴侣。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们的爱情就像夏季的桑叶，叶茂枝繁。但是，我忘了，桑叶总有凋零的一天，我们的爱情终于也凋零了。所以，亲爱的女孩儿啊，你要切记，和男子相处的时候，切莫用情太深，用情太深，最后受伤的往往是自己啊！男子爱你容易，弃你也容易。但女子往往用情至深，很难脱身而出。这也是我这个过来人的一点前车之鉴吧！
结婚几年后，我们之间的爱情便不复存在，就如那枯萎的桑叶，独自飘零。自从嫁给他，我任劳任怨，做着为人妻的本分，照顾家里的里里外外。但他对我却日渐冷落。我心里难过，想去娘家待几天。淇水汤汤，打湿了船板和我的裙衫，让我本来难过的心情愈演愈烈。我开始回想自己婚后的生活。作为妻子，我本本分分，操持家务，毫无二心，他却偷奸耍滑，处处诓骗我。性情更是反复无常，说过的话也不作数，处处让我伤心。
这几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早起晚睡，操持家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他呢？家里的生意渐渐好起来了，他就开始对我颐指气使，有时候稍有不顺就对我拳打脚踢。回到娘家，我跟自己的兄弟说起了在夫家的遭遇，他们却不以为然，觉得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谁家还没点烦心事。还说，夫家家底殷实，我要好好服侍夫君才好。他们就这样嘻嘻哈哈地敷衍了我。于是，我一个人坐在当初和他相遇的河畔，沉思了许久，越想越觉得难过，不由得失声痛哭……
当年，我们承诺彼此，要白首同心，永不分离。结果呢？短短几年的时间，我们竟走到了如此地步。如果再跟他相伴到老，我恐怕就会变成个不折不扣的怨妇了。是该有个了结了。你看，就像这汤汤淇水，虽然宽广，也有岸边，沼泽再大，也有边缘。我知道，我该下定决心了！年少时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是那么的美好，如今却成了一场笑话。我想清楚了，我要结束这一切，我要重新开始……
尽管这一步很难，但我要跨出去，而且，我跨出去了。所以，我不是“弃妇”，离婚是我的选择，是我选择了离开他。要说抛弃，也是我抛弃了他。在我那个时代，离婚的女子很难立足，但我不怕，我有手有脚，年轻又吃得了苦，我相信自己总归可以找到一份谋生的活计。我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做女仆，凭着吃苦耐劳，深得主人的喜爱。临老了，干不动了，我就靠着缝补为生，用手中的针线，养活自己，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这一生，是悲苦的，又是幸福的。你问我后悔当初的选择吗？我不后悔，人生总是有些苦头要吃的。在该恋爱的年纪，我轰轰烈烈地爱过了，这就是青春吧。当爱情破灭的时候，我及时止损了，我觉得这是明智之举。我的后半生过得并不很好，但我心满意足，我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我……
我的故事讲完了。亲爱的女孩们，我想跟你们说，在该爱的年龄，尽管去爱。如果不爱了，再痛也要学会放手，放手就是重生。爱和不爱都是你的自己选择，你永远都是你自己……
注：此文为原创非首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