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先生 Monsieur Theo

只要天气晴朗,在小镇的任何地方抬头就能看到白皑皑,常年积雪的雪山。白马镇的居民总是乐呵呵的,卖花的姑娘,卖菜的老妇,穿着血淋淋围裙正在剁肉的,身材魁梧的大胡子大叔,或者是面包店扛着一箩筐黑麦面包走出来的大爷,你见到她们的时候,总是她们用耀眼的微笑跟你打招呼,花朵般的微笑,皱如菜叶般的微笑,被香烟熏过的微笑和炉子炙烤过的微笑!顽皮的男孩子们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滚到在街上行走的牛的身边,那些牲口便不紧不慢的把水果吃掉,甚至也微笑着跟那些男孩子们打招呼,脖子上系着的铜铃叮当作响。

白马镇不大,一条叫做努基河的河流贯穿了整个小镇,镇子里最高的楼都不过三层,整齐的排列在努基河和它的各支流边。安静,祥和是白马镇的代名词。对啊,日子就像河水慢慢流淌在桥墩地下一般,在雪山脚下的小镇中流淌。白马镇居民的日子波澜不惊,因为雪山像母亲父亲一样永远在屹立在那里,人们从小见证了雪山的威严壮阔,等男孩子们再大一些,步入成年的时候,就会有他们的前辈带领他们走进雪山的腹地,进入那些高大的云杉树林中,在清冽的山泉水中接受洗礼,然后在风化得柔软的石头上过夜,用地衣做枕,树萝做衾。醒来之后把脸埋进冰冷的雪中,冻得通红后,人们就成为一位地道的雪山的孩子了——白马镇的居民都和雪山有了亲近的联系。


“雪山是我的恋人,

我赤裸着身躯

走向她的怀抱

我浑身通红

恋人的冰冽

让我害羞

让我血脉扩张

她永远置身世外

而我是爱情的奴隶

她从不走向我

那我便走向她“


西奥先生在市集同屠夫抽完一支烟,把自己的心声送到了砧板上,任由看不见的屠夫降至剁碎。

西奥先生是为数不多的白马镇移民,倒是偶有各处行走经商的商人和甜美的白马镇姑娘成婚,居住在了这里,但是西奥先生不一样,至少他不是一个严格意义的商人。

西奥先生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行装简便,当他步入这个小镇的时候,人们一如既往的用微笑欢迎他。他在酒馆和雪山腹地各度过了七个日夜,没有人知道他对哪一位甜美的白马姑娘一往情深,或者是在雪山腹地窥见了什么秘密。在这十四天光景倏然过去之后,西奥先生开始谋划着定居白马镇了。大概是因为酒馆老板里克在酒馆里陪着西奥喝了正正七个晚上,他们的关系变得很亲密,酒馆老板是西奥的第一个朋友,老板里克的女儿,莉亚,天生一副好歌喉,在酒馆里做帮工,有时也和镇子上的青年一起在酒吧里唱歌。西奥先生也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女孩子,有时会帮着莉亚弹琴伴奏,莉亚是西奥先生的第二个朋友。后来在雪山的七个日夜,则是屠夫梅茨格和他受洗礼的儿子一同陪着去的。梅茨格和儿子赫尔穆特便是西奥先生的第三第四个朋友。而西奥也在那个时候和赫尔穆特一同完成了“洗礼“,赫尔穆特这位男青年,也在给自己的家业做帮工,帮着在砧板上剁肉时,他同时获得了强烈的节奏感,西奥先生也很喜欢这个男孩。

于是西奥先生的住房问题都由酒馆老板和屠夫操办好了,这个过程用了七天。房屋是白马镇郊外的一处住所,原本属于一位太太,但太太被她在大城市安家的孩子接走了,于是闲置的房屋被西奥的朋友们盘下来。西奥先生在房子没有完工前就离开了,说要到原本居住的地方,把一切都打包,彻底的告别,然后回到这里来。


“我是漂流的浪子

歌唱者永恒和变幻的密码

我是通灵的萨满

在万物间觅得回荡的弦音

我是环游的流星

引力的束缚间盘旋

我是光的影子

伴随着思念的线

奔向远山“


随着西奥先生一起来的是三辆小货车,一辆上是一个巨大的柜子,第二辆辆上面是堆叠得整整齐齐的箱子,第三辆车上是被黑布包裹的巨大器物。人们很少看到过如此大阵仗,白马镇的男青年们停下了手中的活,步行跟着在小镇道路上缓速前行的货车,一来助人为乐是白马镇居民应该有的好习惯,这么多东西一定需要有人帮忙,二来人们禁不住猜想猜测西奥先生都带了些什么。但西奥先生的朋友们却心知肚明——酒吧老板和屠夫,当汽车快要开到西奥先生的家门前的时候,梅茨格和里克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对着熙攘的人群说:

“第一辆车上是唱片,黑胶唱片,CD唱片和磁带。”屠夫说。

“第二辆车是乐器,鼓,吉他,提琴,还有许多我们大家见都没见过的乐器。”里克老板说。

“那第三个车是什么呢?”人们开始问。

“音响,录音设备,还有一台钢琴。“

“原来西奥先生是音乐家!“

“我们小镇终于有一位音乐家了!“

“我们想听西奥先生演出!“

汽车停稳,人们一拥而上,帮西奥先生搬运东西。这三辆卡车上的东西在人们的齐心协力下很快就搬空了。西奥先生是音乐家的消息在人们之间传开了,于是女人们带来了亲手制作的食物,女孩带来了采摘的花朵,男孩带来了果园里现摘的水果,还有西奥先生年轻的朋友——莉亚和赫尔穆特。人们纷纷涌到西奥先生的家里,来庆祝这个遥远的小镇迎来一位音乐家,来看那些没有见过的乐器——风笛,手摇风琴,各式各样的管乐器一一出现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来看录音设备错综复杂的推子,旋钮和线路,来感受这个陌生的朋友潜在的魅力……在这之后,人们只有一个诉求:听西奥先生现场给大家演出。

西奥先生半推半就,因为他已经告别这样有观众的日子很久了。说起来是一件奇闻轶事,就像西奥先生莫名选择了白马镇一般,在他音乐事业最为红火的时候,他突然告别舞台,选择一种更为原始,更为浪漫的早期音乐人的形式——吟游诗人一般。西奥会很多乐器,吉他,钢琴是最基本的,小提琴,手风琴,他也能拉出许多不同的调调,还有各式各样的管乐器,就似乎他能吹奏世界上所有带孔的乐器。但当他成为吟游诗人,带着行囊走天下时,他仅仅带了两三只哨笛。西奥先生真是一个怪人!人人都想跑到大城市,怎么会有大城市的人来遥远的白马镇定居呢?

人们在西奥的新家席地而坐,新修葺后的房屋有一种极简的美感,被名叫乐器的装置们填充。西奥最终还是答应了人们演奏几首曲子。准备过程中,人群又开始变得熙攘,人们有的猜测西奥离开城市来到白马镇的原因,有的在猜西奥的演奏风格是怎么样,女孩子们在知悉他是音乐家,看西奥先生的时候都双目放光——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人啊,英俊硬朗,一表人才,更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虽然有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流过,但成熟的男性也永远是女孩们心头的一个梦。大家都想和西奥先生成为朋友,于是便问年轻的赫尔穆特和莉亚:“是什么让你们和西奥成为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那大概是音乐吧。“

“我在酒吧里听过西奥先生演出,他的音乐有些低沉,但中间时常会听到一些精彩的音符。“莉亚说。

“而我和西奥先生一起去了雪山,他在山野间演奏,乐器的音调欢快而迷人,但中间有一些犹疑,像是心事重重。“

人们不知所云,两人究竟谁说得才是对的呢?

两人直指准备在钢琴上演奏的西奥先生,示意人们听。



“我作客旅,你们留我住”



整首曲子直到最后一个音前,击锤和钢弦间都隔了一层绒布,这个感觉就像云遮盖了蓝天,云雾笼罩了雪山,是一种虚实不辨的荒凉,无助和迷惘,最后一个音像是有阳光照射进来,或者是在云雾见瞥见雪山的一角,惊奇和转机,戛然而止。但这一切都只有西奥先生自己知道。多数朋友们仅仅是听着,点头表示赞赏。


“果不其然,西奥先生真是有着绝佳的艺术天赋!”

“我们应该让西奥到教堂和市集上去演出。”

“这就是城市的声音啊!”

西奥先生倒是不避讳被误解,因为世界上就是有无数可能性,流淌出来的音符又和他,和他的双手有什么关系呢?进入不同的人们耳朵里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脑海里呈现的也不一样,第一排的人可以听到强弱,最后一排的人便只能听出一个旋律,同样有人会听到踩踏踏板发出的一点点声响,有人会把它当作一个曲子里的音符,有的人则不会,有的人反而都听不到。啊,饶了我吧,西奥先生从他自己在城市的时候就面临了这种问题,起先他很在乎,会向所有人争辩自己的作品要表达的意思,回应乐评人的抨击,说他们完全就是自我得不长耳朵的生物。但现在西奥先生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起码白马镇的居民们看起来都很开心。

白马镇的居民总是很开心,也不会有人评价和批判这些音符,人们只是从中找到自己的美,这一点让西奥觉得很吃惊!这并不是对于一切新鲜事物的无所谓态度,而是这些东西,人们在评论前的体验,体验时的坠落,根本不会导致一场关于意义的争论。

这让西奥很是安心。

除了莉亚和赫尔穆特,两个年轻人是捕捉到了西奥音乐得神奇之处,像是在苦闷和烦恼中自我救赎的希望,或是在干错利落的表达中突然迟疑,陷入思考的纠结,被两位在音乐上有天赋的年轻人发现,西奥的音乐成为两个年轻人之间筑起一座沟通的桥梁。


西奥就这么留在白马镇,白马镇的日子如同雪落一般缓慢,西奥先生偶尔会到镇子上给大家表演,大概是一个月一次,他早上会从自己庞大的唱片库中选出一张播放,这时候就会有很多路过的人忘掉自己的工作,在西奥的家门口徜徉,孩子们趴到篱笆上听,姑娘们把花朵系在木栅门上。早晨潮湿的泥土上留下许多脚印,他们都是音乐的俘虏。

酒馆老板的女儿和屠夫的儿子经常在酒馆里摆弄一些乐器,往来到酒馆里喝酒的人们,也在席间开始谈论起来新来的西奥先生和他的音乐,年轻人们对这位音乐家抱有崇敬,便自发成立了一个乐迷会,由赫尔穆特和莉亚两个人领头。而他们组成一个乐队,在酒馆里翻奏西奥先生的音乐。后来,乐迷会想,不如干脆去找西奥先生学习音乐。

但每当他们去找西奥,要不西奥就不在家,要不就是在睡觉。

后来他们发现,每每到了下午,西奥先生都会收拾好行装,往雪山的方向走。有时他会在太阳落山的时分回来,有时是深夜,有时是踏着黎明的朝霞归来。人们也不知道神秘的西奥究竟是去干了什么。


乐迷会的成员们议论纷纷

“西奥先生真奇怪!”

人们都说,他像着了魔似的,每天雷打不动的前往雪山。一开始人们觉得,这个怪才音乐家就是喜欢自然风光,喜欢雪山而已。直到两个月过后,西奥先生去过雪山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了白马镇的大部分人们。人们才开始意识到,他的迷恋不浅,而且是一种执念。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这么多次雪山。“

“也许是他的工作需要?他能获取灵感。”

“不好说,我觉得他就是疯了。不然谁愿意每天去这么冷的地方。”

“别胡说,雪山不也是我们的母亲山吗?”

“可是仪式之后,你还会去这个地方经常去那个地方吗?”

“别提仪式了,这是一种残忍,我们那么年轻,就要去遭这种罪。”

“反正没事我是不会去。”

“你们听说过那些关于雪山上妖怪的传说吗?会不会是西奥的神智被妖怪给侵占了?”

“有可能啊,听说雪山上住满了以前殉情人们的怨灵,根本就没有另一个世界。“

“说不定西奥想要在雪山上了结自己的生命,从他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冰冷冷,而且神经兮兮的。”

“你们仔细想想,西奥先生是不是很奇怪?怎么会有大城市的人抛弃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到这里来,我想去城市还去不了呢!”

“对啊,而且他搬进来的时候,都是这些大件的乐器物品。他自己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两个行李箱。”

“还有他那天弹的那首歌,你们不觉得这就是冷冰冰的他自己的写照吗?”

“那首歌是挺好听的,还有他在酒馆演出的那些。”

“可是你不觉得钢琴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一场大雪把绿色的森岭变成白色。”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们全被他高超的技巧晃住了眼。”

“西奥先生很有可能是个郁郁寡欢的人!”


于是西奥给人们演奏过的音乐又回响在了人们的脑海里,人们突然意识到一个脆弱,苍白,但是极具才华的灵魂一直在他们身边,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白马镇的人生性善良,大家一致决定去搞清楚西奥先生去雪山做了什么。如果真是那样,那人们便有义务拯救他,拯救这位新白马镇居民。


“音乐,万千的音乐才是独一的文字。

频率的游戏,看缘分的共鸣,省省吧,

若是你们能够洞悉到秘密

就像是被窝流卷入海洋

被雪崩吞没

到最后什么是剩下的呢?

一颗冰封,炽热的心脏

饱含爱情的休止符。“



年轻的乐迷会成员们肩负起了这一职责,准备在西奥先生前往雪山的时候尾随在后。莉亚和赫尔穆特,还有其他几位伙伴,都是复刻乐队的成员。他们为此特别准备了一本行动日记,以下是日记的节选:


第一天:

西奥背着他的东西出发了,他一路往北,路过了一片大草地,他稍作停留,在草地上四处寻觅着什么。他找到了很多野花。他继续前进,走到了冰雪覆盖更高处。到了一个开阔的高台边,把野花铺放在雪地前,然后他拿出自己的乐器,吹奏了一首悠远的调调,我们队员们一致觉得,他的这首曲子和他在城里演出的曲子十分不一样,他在雪山上演奏的曲子充满了欢快感,像是能够让云层散开一般。我们差点在曲子的声音中睡着,用一抔冰雪洗脸后才有清醒。音乐结束后,西奥清开地上的雪,从雪下找到了一块石板,他拿着石板继续往前,但他把工具留在原处,我们分了两路,一路留在原地,一路继续更着西奥。西奥离开高台后,把那块石板放在了一处冰封的小溪流处。于是他折返……


第二天:

……今天西奥的行为和昨天差不多,只是今天用的不再是哨笛,而是用的长笛,他在高台上演奏时很沉醉,我们的一位队员不小心在演奏时打了喷嚏,他没有发觉,他背向我们,于是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是喜悦还是忧愁,由于长笛要沙哑一些,所以曲调没有昨天那么欢快……他在清开雪地,又拿出一块石板,还是把石板放到了另一处冰封的沟壑处……


第三天:

“……新的乐器……音色吵闹……石板……新的冰封……”


第四天:

“……………我们一度想把我们观察的结果告诉大家。但是屠夫梅茨格和酒吧老板里克,找到我们,像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但他们说请不要告诉所有人。他们说,瞧瞧可怜的西奥先生啊,他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虽然行事古怪,但他绝不希望大家给他太多的关注……”


第十四天:

“西奥今天没有去草地,我们跟着他去到了一个常年盛放着玫瑰的花园,我们从没有到过这个地方,虽然我们进入雪山的次数远不如西奥,但从未听闻过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他剪下一朵玫瑰。他把花带到了杉树林中,放在雪地上并且演奏音乐。这次他带来了一种像是小型吉他的乐器,声音要脆得多。我们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当西奥原先只采摘了野花的时候,它们太不起眼,我们不知晓野花在音乐结束之后到了哪里去了,但火红的玫瑰太显眼,但是在音乐结束后,玫瑰却不见了。他又清开雪地,不在是石板,而是树枝……


第十五天:

“……树枝,昨天的树枝和今天的树枝被他用坚实的藤曼捆绑在一起,抛到了云杉的树枝上。”


第三十三天:

“不知不觉跟随西奥先生已经一个月了,若不是能听到那么美的音乐,也许我们早就放弃这样做了,越来越多不可理解的事情发生在了西奥先生身上,但屠夫和酒吧老板不让我们说,却又鼓励我们继续跟随。今天他从雪地里发现的树枝是空心的。他还是把雪地下的树枝挂在了并未落下的树枝上。“


第四十天:

“我们原来一共有八个人,到了现在只有我和莉亚还在跟随西奥先生了,我们一开始就在西奥先生音乐风格的理解上聊得很来,只有我和莉亚觉得西奥先生的歌曲里面,无论强弱的变换,急或是慢,音色的高或低,都充满了纠结感。他音乐描绘的画卷,阴郁和低沉的时候,总会有光束出现。而在欢快与愉悦的间隙,又会有迟疑和惆怅冒出来。只有我,赫尔穆特,和莉亚,才能感觉到这一点。我敢说在这四十天的相处中,我和莉亚志趣相投,我爱上了莉亚,莉亚也是一样。每当西奥先生在雪山的某一个角落演奏音乐的时候,我和莉亚都躲在不远处的隐蔽处听,听到欢愉的歌,我们就偷偷接吻,听到悲伤的歌,莉亚就会挽住我的手。我确信,我们相爱了。这本行动日记也不在有意思了,春天已经来临了,我觉得时间应该和莉亚分享,而不再是神秘的西奥先生了......我和莉亚决定去找西奥先生问个清楚。他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当然,我们也会和所有人讲西奥的故事。“


“你有的是爱,但我想我需要先自己度过。

有时我想举高双手投降

但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你会告诉我

你终会告诉我”


西奥先生背着他的巨大手风琴上山了,这次他带了玫瑰,也采摘了野花,这次他吹奏了哨笛,又用手风琴演奏了一首探戈风格的舞曲,原本两个人跳的探戈,在西奥先生一个人的背影下显得有些落寞,曲子以一个微弱的音符结束了,赫尔穆特和莉亚从隐蔽处站起来。

“西奥先生,我们来是……”没等赫尔穆特说完,西奥先生就说:

“啊!孩子们,你们来得正好。快过来,到我这边来,你们即将听到的世界上最美丽的音乐。”

这对年轻的情侣揣着疑问走近了西奥先生。

“你们听到了吗?仔细听。“

两人竖起了耳朵,寒冷的山风吹过冻得通红的耳朵,发出了“呼呼“地响声,高大的杉树枝和树干被风吹得摇晃,一些发出尖锐如同小提琴的声音,一些像是更低一些的大提琴,树枝上的积雪落下,落在雪地上的声音像是被刷子鼓棒轻轻敲动的鼓面和镲的清脆,那一条条被冰封的小溪开始融化,西奥早早的在融化的冰块下放置了长短不一的石板,融化水珠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像是木琴,不过一会儿,周边的整座森林都被叮咚作响的水珠和石板发出的悦耳声音包围,那些被西奥挂在树上的树枝相互撞击,像是温柔的打击乐,风钻过那些空心的树枝,发出如同音调不一的悦耳声音……

原来西奥先生花了很长时间,每天都迈入雪山的腹地,原来是制作了无数的乐器,当春天来临的时候,风,融化的冰块,雪,高大的杉树,在西奥先生的小乐器的帮助下,开始唱起了歌。这是一曲仅仅属于西奥先生的歌曲,他心中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了他最爱的雪山。而雪山原本是不会说话的,西奥先生也不是一个疯子,他只是想尽办法,让雪山说话,唱起歌来。

雪山,西奥先生沉默寡言的恋人,她有心事埋在了心底,合着山风,她在唱着:


“最冰冷的雪山,也与最炽热的地心相连。

冬天的霜巨人,斯嘉蒂,冰冷的手,

也想要触碰海边的尼尔德,光滑的双脚

没有什么是不可言说的,恋人

一切都写在了干裂的石头和斑驳的树皮上。

一切都融进了风

像山一样的沉默

对岸就会像风一样聒噪

我们永远的相背

但也总是相连。“


“所有锃亮的乐器,全都变哑

所有婉转的歌喉,悉数沉默

陷入到黑暗的阴云下

那人

用最锋利的尖锐

划开夜的袍

让光涌进来

让爱溢出来

万物锋利,在他身上留下无尽的痕

但只要他能听

他能看

他能闻到

他能相信

他便感受,便饱满

他会出现。“


音乐和歌声随着风,从雪山之巅,涌向了白雪覆盖的白马镇,人们推开窗,走出门,看到雪山上有明亮的光在闪耀,白马镇的居民听出来了,这是西奥先生的音乐,是他的歌。人们都沉醉,像是孩子吃到了糖一般,白马镇居民标志性的微笑越发灿烂。

赫尔穆特和莉亚站在那里,两人也在轻声吟唱,但这便不是西奥先生的歌了。

音乐结束,太阳从雪山上升起来,照的那些雪格外明亮,随着光线一起洒落的,是无数的花瓣,玫瑰花,鸢尾花,无数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那些花瓣全都落在西奥先生一个人身上,将他包围,吞没。雪山的草场一直延绵到白马镇近郊的乡野上,开出无数鲜美的花朵,雪山和她的恋人,携手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在白马镇,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雪山,和雪山脚下四季盛放的玫瑰园。

只要仔细听,永恒的音乐就会随风向你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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