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餐过后,我问母亲:“今天去干啥?”
母亲说:“咱去够红柿吧?”
一听是够红柿,我立马来了精神,可我知道现在快要立冬了,已过了柿子下树的时节,便问:“哪儿还有红柿啊,霜降早过了。”
母亲笑了,伸手指指前方,说:“那不是!你大娘家那个尖柿子树上,不是还有嘛!”
我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棵柿子树,光秃秃的树枝上,亮显显的挂着一些红红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但那不是我家的树,于是又问:“那不是咱家的树,能够?”
还没等我说完,母亲就抢着说:“能!”
“俺大娘家不要了?”
“不要了!”母亲很肯定的说了三个字,停了停,又说,“你大爷不在家,就你大娘在家,她才不去够呢!”
“哦。”我只说了这一个字,可是心里头却十分的高兴。
2
柿子树就在我家房前不远处,出门,下两三个岸头,用不了三五分钟,就到了树旁。树在地边,岸下的荒坡上。
母亲让我下了岸头,然后她站在岸头,用挠钩往下够。我呢,就在树下,仰着头,盯着往下掉的红柿,伸出双手,捧成碗状,随时移动着脚步,以备用最完美的状态接住红柿。
什么是完美?就是让接住的红柿完好无损,一点皮儿也不能破。可我总是做不到完美,有时甚至接都接不住。每当我接不住,红柿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母亲就会说:“你瞧你!恁好个红柿!可惜了!”
母亲用挠钩够不着的,就让我上树去够。我上了树,赤手空拳,也够不了几个,毕竟我不是猴子,不能像猴子那样轻松自如的在树上跳来跳去。再说,我的重量比猴子大,细一点的树枝,猴子过去没事,我若过去,没准儿就自由落体了。
好在有挠钩,借着长长的杆子,我可以够到树枝的任何地方。只是母亲不愿去树下接,我只好让红柿直直的自由落体。这时,母亲不怨我了,我反倒有些心疼。
最后的收获,居然有半桶。在这个时节,也算是收获不小吧。当然,相比这不小的收获,吃红柿更让我感到高兴和满足。不过,高兴是肯定的,满足嘛,就有待考虑了。
因为,吃红柿,就算我的肚子都塞满了,我的心也永远不会满足。
因为我爱那种滋味,爱到常常做梦偷吃,还砸巴嘴。
因为这是我永远忘不了的一种味道,就算我失去了味觉,只要让我看一眼,我的记忆中就会立马翻涌出这样的一种味道。
3
记得小时候,我总是有一个习惯,就是见天的观察村边的柿子树。从冬去春来时的小嫩芽,到春末夏初时的枝繁叶茂;从柿子花儿开了又谢,到结出小小的柿子;从小小的果子长成四方的青果,到青果渐渐变黄;从黄色褪去,到变成红色……
柿子的每一次成长,都让我充满希望,它的每一次变化都让我感到高兴。等到柿子红了,我和我的小伙伴早已垂涎三尺。
想吃,那就去够吧!
于是,几个小孩子就开始忙活了。上树的上树,接的接,叫好的叫好,吃的吃。那时,用不惯挠钩,大多靠双手。常常有够不到的红柿,可是,实在嘴馋,怎么办?嘿嘿,我们有的是办法。够不着是吗,那就摇,使劲儿的摇,不信它不下来!
如果摇不下来,哼哼,咱还有看家本领,我可不轻传啊,我轻轻的告诉你——我们的看家本领就是用石头往下冲!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一个人不行,再换一人。石头不够,一边儿找去!找来了石头,接着往下冲,就不信冲不下来!
不过,石头不长眼,有时正好打在红柿上,把红柿打了个稀巴烂!
此时倒也不恼,反倒还笑,笑得东倒西歪,笑得乐情忘怀……
天黑了回家,每个孩子都心满意足。
此为一乐,还有一乐,便在这吃上。
4
吃红柿,可以将红柿一掰两半,一半一半的吃。这样吃,原汁原味。有时,懒得掰,囫囵吃,更原汁原味。不过,最原汁原味的,是爬到树上,直接去咬。这样的吃法,你可曾见过?
还有一种吃法,我管它叫“红柿拌窝头”。用玉米面捏几个窝窝头,放在小米粥里煮熟。玉米面要用当年的新玉米,小米也要用新小米。这样的玉米和小米,还带着土地的灵气,这样煮出来的窝窝头,最香。
窝窝头还在锅里翻滚的时候,就该去挑红柿了。此时的红柿已经在家里放了两三天或三四天,已经熟透,少了一些酸涩,多了几分甘甜。
挑好红柿,就该拌了。拿一个大碗,先把窝窝头放进碗里,最好带几粒小米,然后再把挑好的红柿放进碗里。这时,用一双筷子,一头扎下去,穿透红柿和窝头,直扎到碗底,然后,一手拿一只筷子,往两边一掰,把窝窝头一分为二。反复几次,直到窝窝头与红柿充分的混合在一起。此时就拌好了。
按说拌好了就可以开吃,可是先别急,耐心的等上三五分钟,让窝窝头与红柿在冷热对流中相互入味,充分交融。
三五分钟过后,也别急,先闻一闻,深深的闻一闻,然后再吃。
嗯,其他不多说了,只说一句:这个味道,在我心里,胜过一切山珍海味!
(图文/路雨飞飞)
注:本文改自七年前的日记,原文写于09年秋末,当时在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