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我们一行5人驱车往化州,作短途旅行。
我们在市政府门前广场、鉴江之畔走了一圈,照了几张相。
化州正修路,路况不太好。车辆来往甚多,扬起灰尘,令人有遇雾霾之感。
时值冬季,鉴江水浅而浑。两岸高楼鳞次栉比,与一般城市的建设无异。只是临水而居,日日看水深水浅,水清水浊,知道世事纷繁,人生进退有时,更能多些体验,倒也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宜居之地。
市府门前的广场十分宽畅,开阔,这是很多县级市难以比拟的。新街宽广,老街依然夹窄,市容尚整洁。
车往北开,进入丘陵地带,山路弯弯,斜坡陡陡,路况愈差。再往前是山区,我们只好调转车头,在市区流连。
我与化州,倒是有缘。
我母亲的娘家在化州梨华,从这点说,我与化州地有血缘关系。
我的外祖父在粤桂交界处的石角,经营锅厂,以生铁铸锅。产品装船,顺九洲江而下,直抵北部湾畔的古镇安铺,由此改装大船,转运广西北海,或东兴一带,去赚越南人的钱。
据明朝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载,我国冶铸,采矿从黄帝时代在首山开始,那已经是老祖先的事,很悠久又很悠久了。能冶即能铸,我们祖先在古代,凭着他们的聪明才智和勤劳的双手,使冶铸技术日益发展起来。到了我外祖父这一辈人,已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有我三舅帮忙,我外祖父亦农亦工亦商,不说财源滾滾,金银车载斗量,直达三江,生意做得也风生水起,誉满两广。
九洲江两岸,谁都知道乙初先生这人,他生产的牛一锅牛二锅好用,用小木棒轻轻一敲,声音如敲古铜钟似的清脆,好锅一口。如有杂声,乙初父子牙齿当金使,当场将锅砸了回炉,抱拳弯腰道歉,赔偿你牛一牛二各一口。让你板脸而来,笑脸而去,到处为他作免费广告。
乙初先生有钱,并无满身铜臭。他深知“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道理。建了大屋,辟有书房,从化州请来先生,教族中子弟读书。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愿学,均可入塾。所需书籍纸笔,一并供给。
正是得益于这种家教,我母亲识文断字,写得一手漂亮的柳体字,擅长女红刺绣,做布鞋。从小就给我们讲岳母刺字、高文举、秦香莲、花木兰故事,教我们识字断文。
冬夜天寒,烤火取暖。一边煨薯芋,一边在火光下用炭往方砖上写字教我们认。这也是旧时的一种家教罢,对我们的后来,或多或少总有些影响。
家有田地数亩,父亲早逝,我们幼小,要耕水田,经营坡地,母亲独力难支。她只能在漫漫长夜,做布鞋,绣老人的头包,绣上寿字,做小孩的背带,风帽,绣上天真活泼之类的祝福语,送人博牛脚,也就是送人这些物品,借人牛耕田。
闲暇时节,她做这些女工更勤,看看有一定数量,就放在竹制的粪箕中,挑去附近的山村,换薯芋,换南瓜萝卜,或一两升米以养儿。假如母亲连这些都不会,在那艰难的岁月,恐怕我早已夭折,岂能还在此饶舌?
多得乙初先生有先见之明,识得培养子孙读书。我大表哥始得在省城高等学府任职,又将二表哥带往省城读书,毕业后在华侨农场工作,成家立业。
大表姐因不爱读书早早嫁入当时的大户人家,后来受尽人生之苦。而二表姐呢,读了不少书,随韩先楚将军的部队过海南,作了军医,嫁了韩将军手下的一员战将,这战将后来作过荆州军分区司令,二表姐自然过得好好,我二哥出差曾去探望过他们。
人生之事,随时而动,有些是不到你预料的。谁也想不到我的外祖父和三舅,在九洲江上来来往往数十年,一直平安无事,一朝却双双在九洲江的荷包湾,结束了他们曾风风光光的一生。
要是当今社会,根据国家政策,我的外祖父和三舅,无非是民营企业家。只要你遵守国家宪法,依法纳税,尽了你公民的责任,你住高楼大厦,坐有车,食有鱼,谁也不会干涉你,如果你有善心,捐些钱发展家乡,支持教育事业,或许被表为乡贤,上台接受当地领导授予的锦旗或奖状,也能闻名乡里,是极光荣的事。
谁叫他俩命运不济,生不逢时呢?
打往!不然我大哥看了,又要骂我长哦婆,在此哦个不停!
2018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