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自家问口,康权冷静了一下,想了想没去敲门,而是直接掏出钥匙,很轻又很沉重地开了家门。一进家,康权吓了一跳,只见妻子陶玉爬在客厅的茶几上,哭得眉庞眼肿,头发乱糟糟成一堆,卧室里更是枕头床单乱抛,那情形,好象家里来过贼一样。
听了门响,见男人像做梦一样走了进来,陶玉半信半疑歪着头瞅着,跟着一激灵,先是恼了头脸,转而扁了嘴,委屈地放声而哭,从沙发上跌跌撞撞起来,往卧室里闯了进去,门随手啪嗒一声关上了。
正准备上学的女儿,从卫生间出来,一边嗽口,一边埋怨说:“爸,你是去哪了?我妈一晚上都没睡,就跟疯了一样。我咋劝她都不听,说你肯定出事了。爸,你是不是真出事了?”
康权阴沉着脸,有点木然说:“我们车坏在路上,手机也正好没电了。再说,爸爸能有什么事,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嘛。”话说得声音挺大,表面上看是在对女儿说,实际上想让妻子听见。接着,他故作轻松,操心起女儿的早点、钥匙、学习用具等琐事的问讯,自己也就慢慢的又找到了往日的感觉。
女儿出门时说:“爸,昨天晚上我奶奶和我爷爷都过来了,骂了一顿你,还让你一回来就给他们打电话。”女儿把嘱咐的话刚说完,突然想起了学校收费的事,伸出手说:“老爸,不好意思,人家学校又要收补课费,让今天必须交清,我差点忘了。”康权问多少?忙着去掏刚刚脱下的上衣兜。
女儿自从上了高中,要钱的事就成了常事,家里偶尔拮据点,但基本上还是能满足她的需要。但女儿所说父母亲来家里的话,让康权刚刚见好的情绪一下子又跌入了谷底。他看着客厅里的电话,矛盾了半天,才决定还是先不打为好。因为自己现在最大的需要是休息,要是在电话中跟母亲一但纠缠起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康权开始洗嗽,更衣,一边想着如何来跟家里的这个小心眼的娇妻交待。一切就续后,他推开了卧室门,见陶玉爬在床边,身子还在一耸一耸的抽动,想着上前搂抱一下,犹豫了一下,解释说:
“昨天一天真倒霉,我们的车到了黄河边,先是陷进了淖泥里,后来好容易拉出来,轮胎又坏了,又没带备用的。没办法,游昆打了个电话,就近叫了一辆拖车,把车拉到了黄河镇上的一家小维修点上,直折腾到了天黑。我们就在镇上的饭馆里吃饭,姜常喝多了酒,跟另一桌的几个人不知什么原因闹起了事,结果就打了起来。我们人多没吃亏,可人家报了警,镇上的派出所民警把我们连车带人都带了回去,手机也让收起来了,不让跟任何人联系。我们一晚上都在打嘴仗,到天亮了才让回来。”
一通天才的谎话,说得康权自己都有点心惊肉跳,好象真正发生过的事反倒成了过眼云烟,被这样的故事一擦就没了。看见妻子陶玉抽泣的身体稳住了,只是仍然用脊背对着自己,康权由于撒谎而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他温柔加爱抚,再加一通自己如何归心似箭的表述,和无可奈何的困境的介绍,让妻子终于露出了雨过天晴后那副可怜巴巴的可人的样子。
听见客厅墙上的挂钟重重的铮了一声,和妻子一起躺在床上,睡意已经几番袭来的康权说:“老婆,不能睡了,你不准备上班去?”陶玉阴着脸气休休说:“我这副头脸,咋好意思去上班,还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康权心里一沉,他原盼着老婆能去上班,自己在家里好好的补上一觉,这样的愿望怕是也要泡汤了。他装着高兴说:“那就不去了,休息上半天,陪我睡觉。”陶玉疑惑地问:“你也不去上班了?”康权说:“好象是天意的安排,昨天上午,我就跟领导打了招呼,今天不用去了。”
康权的磕睡来了,眼皮一搭拉,脑海里虚无飘渺起来。只是这种睡意,如一朵云浮在水面,怎么也沉不下去。听到户外一声尖锐的女人唤儿声,他猛的激灵了一下,从半寐中醒了过来,却发现陶玉正用肘子斜支了头,眯了一双哀怨的眼晴盯着自己的脸看呢!
康权关心地说:“你不是也一晚上没睡,不磕睡?”却有点心虚,怀疑地想是不是自己的谎话,让老婆听出什么破绽了?还是说女人的天性中已经敏感到了什么?他把膀子往妻子裸着的肩膀上一搭,温柔地说:“不要小心眼了。你男人是个爷们家,在外面能出什么事呢。”
陶玉说:“我睡不着,就想看着你睡。你睡吧。”胳膊一撤,睡进了被窝,又说:“平常你出公差,我也没觉得什么,可昨天晚上,我就是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站在黑暗里,像个鬼影子一样怕人。”见康权没应话,她苦恹恹地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咋了,到了点见不到你,就由不得胡思乱想,还就往恶处想,越想越怕,心就难活的很。昨天晚上,惊扰的娃娃也没睡好,今天不知道上课受影响不。”
康权安慰说:“以后把你的爱操心的毛病改一改。你说操那么些没用的心有啥意思呢。”又说:“你看人家游昆,他昨天跟我们喝酒,说他半年不回家,他老婆都不管。”话一出口,康权就后悔了,心想自己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陶玉不屑地说:“游昆老婆知道他男人是个什么东西,人家才懒得关心他呢。再说,人家有那好婆婆好公公,享福就行了。我要是能享上人家那福,我也不操你的心了。”转而有点赌气地反问说:“噢,这么说你是羡慕人家的那种生活啊?好,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操心你了。看你能自由成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