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烂脱骨的卤鸡爪此时在一张充斥着异味的口腔内一点一点被碾碎,时不时还会有透明的液体灌进来,连同一块冲刷进喉咙深处。这张口腔的主人正津津有味地享用着面前这些色泽味全的菜品,这是在等人的过程中觉得有些乏味,才点上几个熟食来解解乏的。
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三盘熟食就有两盘已被消灭光了,只剩下些残渣。就在他沉醉于美食之中时,听见了包房门打开的声音,立即往门的方向看去,一见约会的人到了,赶紧招呼他坐下,热情地问他想吃些什么,并让服务员拿菜单来。
约会的人对服务员谎称还有一个人,待会儿再请他过来,眼睛盯着服务员关上的门后,就坐在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对面,冷漠地看了眼吃光的盘子,又看向对面老头油腻腻的嘴,老头发觉到了年轻男子那没有感情的眼神,急忙抽上几张餐巾纸擦擦嘴,殷勤地问对面的男生这几日过得怎么样,住在哪,吃得好不好等一些关心的话语。
男生并没有回答这些他所认为无关紧要的话,而是说道“这次你做得很好,钱我已经打到你账户上了,拿着它回昆明吧。”
“你为什么要打钱到我的账户里?”老头两眼定睛地望着对面的男生问道
男生并没有理会老头的问题而接着说“这笔钱可以买一个小店面,你不是擅长擀面吗!可以开一家包子铺,维持生计不成问题;还有就是...你该考虑找个伴了,要是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听起来挺渗人,也挺悲哀的;最后就是...从今往后就别再联系了。”
无情的言语中却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男生的关爱,分明是他做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反而换得相反的待遇,而对于最后这句话,是有疑惑的,因为曾经不是这样约定的。
“别联系了是什么意思?”老头忍不住发问道“子翔,我答应过你,只要你需要我,我会无条件帮助你,哪怕是我的生命,可你刚才说的话我实在听不懂。”
“你不是当过老师吗?这点话都听不懂,别联系就是永不来往的意思。”
“为什么?可我们明明已经约定好...”
“那种狗屁约定我现在不想理会了,可以吗!”徐子翔打岔老头的话,高声说道“王益军,我们两清了,你现在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离开我的生活,明白不明白?原因不用我解释吧。”
“可是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呀,你要去验DNA,孩子,否则就凭几张照片是说明不了什么的。”
“怎么!你不信我?”被质疑的徐子翔反问道
“我怎么可能不相信,这就是我一手制造的呀,我虽然对他们说了谎,但真实的始终是真实的,不管在这基础上怎么改动,它也成不了假。”
“那就行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本还想争取的王益军就此妥协,微微点头地小声说道“那..你可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打给我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据我所知你身上是没有这么多钱的。”
“我把我的店铺卖了。”徐子翔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你说的是丽江那个店面?”王益军知道那间店铺对于徐子翔而言是多么重要,如今竟然把它变卖为钱给自己开店,整得他更加过意不去。
“那么惊讶干什么?”徐子翔取出一只一次性杯子,往里倒入热茶,放到嘴边吹了吹说道“这是你应得的。”
“可那是你艰辛多年才取得的成果呀,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把它卖了呢,你把它拿回去吧,我不要。”
“别再我面前装硬气,我说了这是你应得的。”喝下第一口热茶说道“就当是我们永不相见的交易。”
瞅见徐子翔脸上笃定的神情,他也不再强行拒绝,因为他清楚徐子翔是个什么性子,只要是决定要做的事情,是毅然决绝的。心中的愧疚与感激也只能藏匿于此处。面色冷淡的徐子翔把服务员叫进来,把菜单推到王益军面前,让他点些好菜,说是不想连最后一顿散伙饭都吃得吝啬兮兮。
这顿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晚餐结束了,直至散场时也没有一声告别,仍旧以来时的态度离开此地。关上门,转而来到另一间包房,先前的淡消失了,平常里的柔和又回来了,徐子翔坐到餐椅里,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请好友帮忙打听的事情,刚挂断电话的路忞也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把他去上官鸿家了解的事情一一讲给徐子翔听。
就在前天下午,受托去上官鸿家时在楼梯口遇上了手里拿着圆形饭盒的李阿姨,她正要去医院送饭,但一见到路忞就着急地上前寻问徐子翔的情况,而路忞只说那晚送徐子翔去他朋友那里之后就没再见到他,李阿姨长叹一声过后,还不用等路忞发问就将徐子翔离开后的事情讲了出来。
那天夜晚,也就是徐子翔走之后,毫无头绪的上官清儿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大声地问事情发生的原因,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回答她的话,见她这副浑然不知的可怜样,不忍心的王益军将事情的真相讲给她听,一瞬间,她的脸色如同从坟墓里出来的一般,难以相信地问王益军怎么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先是把两张不同的照片递给上官清儿看,对比过照片的上官清儿瞪大双眼,两腿发软地跪倒在地,哑口无言地看着地上,不过一分钟,她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吃痛地叫嚷着;再狠心的父母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而不理,陈明珠连忙上前问女儿哪里不舒服,还未来得及开口的上官清儿就晕厥了过去,这一状况使上官鸿也立刻奔到女儿跟前抱着她,吩咐白延堃立刻把车开出来,准备去医院。
昏迷的过程中,从医生那里得知上官清儿怀孕的消息时,起先是震惊的,然而不幸的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成型就已经没有了。这一则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使这对父母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
从李阿姨那里寻得消息过后,认为没有别的消息可再打探。当天晚上就联系徐子翔约定今晚见面,把打探到的消息不漏一句地讲给他听。
以冷静的姿态听完了路忞所说的事情,然后向他道谢,与此同时,因为路忞还有别的事情,就先离开了。
唇边显出一抹笑,怀孕的事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在她身上出现的惩罚对于沉浸在复仇里的徐子翔来说还远远不够。
走出包房预备回去时,在电梯里碰上了许久不见的熟人,忘记表露伤悲的徐子翔向自那晚在酒吧门口遇见后就没再见过的晏崇羽打招呼,自然也得到了回应。一番寒暄过后,晏崇羽想起了那日在姚溪娜家偷听到她讲电话的内容,不由地起了想宽慰站在身旁的徐子翔的心。
出了电梯口,就问对方现在有没有时间谈谈天,欣喜的徐子翔并没有将喜悦完全展现在脸上,他点了点头以示可以,两个人就一边走一边聊,首先开口的是晏崇羽,他用慎重的语气说出每一句话,深怕一不小心又让这个男生为此事痛楚。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晏崇羽仍然用他那惯用的冷漠语调说道“你...还行吗?”
徐子翔看着他,缄默半刻后莞尔一笑地说道“有什么不行的,我又不是乌龟。”
“乌龟?”
“没事儿,听不懂就算了。”徐子翔并没有打算讲解的意思
“现在有住处吗?”
“没有你提供吗?”看了眼与自己对视的晏崇羽说道“不用这么严肃吧,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已经有住的地方了。”
“那你现在作何打算?”晏崇羽一副俨然的神情问道
“还没想好呢,或许...在上海找一份工作,亦或许回丽江继续经营我的手工店,总之只要能养活我自己,都不成问题。”
“你要回丽江?”晏崇羽忽略其它的话,却只听见了这一句,常用语气也并没有过变化
望着微微点头的徐子翔后又说道“挺好的。”
两人在一丛灌木的台阶处并肩坐了下来,看向周围的高楼大厦,不言也不语地坐了十五分钟之久,从裤包里掏出烟盒的晏崇羽递给一旁的徐子翔。
“谢谢,我不抽烟的。”徐子翔摇摇手道
“到时候我去找你吧。”点上一根烟的晏崇羽沉思了会儿开口道
这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使徐子翔又把疑惑的眼神放在这个正在吸烟的男人身上,随即扬起浅笑回答“好啊!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烟气在冷空中轻摆而动,四周的风向两个静默不言的年轻人扑面而来,把身后的灌木丛吹得簌簌作响,一首名为“illusion”的曲子若有若无地不知从何处传来到两人的身旁;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知觉了,闭上松懈的双眼吮吸着轻柔的凉意,什么烦扰在此刻间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