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傍晚,天灰蒙蒙的,飘起了小雨。阴雨天气持续一段时间了,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闷。街上各种车你来我往,人们忙着下班。
骑着电动车的张秋雁刚刚从一家外语培训学校出来,这是她兼职的工作。本来光凭她的一份私立贵族小学的老师工作就够养活一个家,可是娘家那边给了她很大的压力,那年迈衰老的父母,经常身体不舒服,糖尿病,高血压…..每天都靠吃药来维持,怎么忍心让他们外出干农活,或者打点散工呢?
因此,秋雁每个月除了给自己的小家庭,交小孩的课外补习班费用,养着一部车,自己又报了一个瑜伽班等开支外,虽然老公在街上也做点小生意,但是所赚的钱也仅够个人花费而已。秋雁每个月还给娘家一笔养老费。
天飘着点小雨,撑着雨伞雨中穿行的秋雁,没到半个小时就回到了住宅小区门口。
“秋雁,今天不见你接小孩?娃呢?怎么一个人回来?”迎面刚好遇到一个同事,她也是从学校出来的,加班晚了点。
“孩爸接了,我今天有课,所以让他跟他爸回去了。”秋雁回答道。她下了电动车,正要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电话响了。手机在震动。
“喂,爸爸,吃饭了吗?我刚刚下班,现在在小区门口还没回到家,你就打电话过来了”看到是家里的电话,秋雁赶紧接过来。
“雁,听着了,爸爸告诉你一件事情……”电话那边语气沉重,严肃,停顿了几秒钟,让那气氛顿时变得害怕和紧张起来了。
“什么事情,爸,发生什么事了?”“弟弟被人抓了!”秋雁脸色变得苍白,眼睛瞪得圆圆的,发愣了片刻,“什么?为什么呀?”
“现在也弄不清为何被抓的,被什么人抓的,只是被抓,其他的不知道哦,又说是吸毒,又说是几个人一起,这个败家子….”张大叔的声音在颤抖,说到这里电话就挂断了。
秋雁回到家之后,包包挂好,一语不发地坐下来,正准备吃晚饭。孩子和老公都早已在一旁等着了。照例像平常一样。
这么多年来,老公一直体贴有加,只要有空,都会提前回来做好饭菜等着的。
“雁,今晚的瑜伽班你又按时去吧?小孩他说要我们陪他去买一个电子表,你安排得出时间来吗?”
“哦,不知道,刚才接到孩子的外公打来电话,我有点事情跟你说,等一下吃完饭先。”秋雁没有什么心情吃饭,随便扒了两口就放下碗了。
“之前就打过他,他刚结婚后不久,这样的事情早已经被我察觉,为此,我狠狠地收拾他。好好的日子不过,媳妇家有铺面在街上,一起去经营,生活会好的,他却偏偏不听,天天跟那些人混。你看,被抓了,有钱吗?有钱的话把他赎出来。”
“你别打其他几个孩子的主意,他们个个都懂事孝顺,我们这两副老骨头都是托其他几个孩子的赡养呢,我们老了,孩子们个个都成家,都为人父母了。小这个还不是你宠的,惯出来的会有今天吗?”一语戳到痛处上来,张老两口在房间里正在说着这事情。
张晓民因吸毒被抓之事,像炸开了锅,一时间扰得大家揪心,不得安宁。
房门关起来了,二老在屋子里小声地说着说着,张大叔抽着一杆闷烟,手指枯黄,如茧般粗糙。
“你就不能再小声点说话吗?不知道儿媳干活回来了没有?她万一知道此事该怎么办?两个孩子都还小,读幼儿园。不怕她带走两个孩子走吗?现在晓民都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张老伴不忘提醒张大叔。
“你认为她能不知道?我想迟早都会知道的。她自己的老公出这样的事情,以前她都没看见吗?说不定她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都是你宠出来的,如果依我的性格管教,他不会有今天的。”张老伴拉长着脸,满脸愁容与痛苦的样子。
张大叔此时陷入了无语的状态下,只是闷闷地吸着烟,吐着烟圈。周围的空气沉闷得让人仿佛窒息。
晓民到底是被警方抓的,还是因吸毒欠债卷入黑社会被抓的,这整件事情还被蒙在鼓里。秋雁的心也是忐忑不安的,把孩子避开,让他到隔壁邻居家玩去了。
秋雁愁眉紧锁地跟旭辉商量着这事情该怎么办,现在他们最担心的是两个老的身体,怕他们一时间想不开。因为在她的心里,秋雁非常清楚晓民在父亲那里的地位。
晓民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什么事情都容着他来。秋凤,晓军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吧?可是几次电话都不通。
人已经被囚禁起来了,尽管一家人个个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难以面对和接受这样的现实,可是一染上毒品,全家人都跟着受罪。
最可怜的就是秋雁的父母,这件事在他们的心里如扎针一样疼,也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一样,让人难受。
张大叔想多了,想不开了,几次差点晕眩过去,虽然一开始听到这样的坏消息时表面上看起来显得相当平静,这也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漫天黑云的压抑。
张老伴有时候控着不住自己,泪珠从苍老的长满皱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人已经被捉了,现在还不知道是警方抓,还是黑社会,也真不知道晓民的生死。都怪我,我其实早就察觉他的这种可怕的行为,只是我已经这老骨头了,还能奈何得了吗?想想以前小时候,唉!要说起这件事情的责任来,其实大半怪我,怪我做父亲的管教不严,没有把他引到正道上来。后悔啊,可是这哪里还能回得了头,晚了,晚了!”张大叔越想越痛苦,最后双手掩面抽噎起来。
张大叔自幼丧父,跟着母亲一起改嫁到平顶村的,因为继父家也是贫苦人家,而且也是靠拿公分才能糊一口饭吃。
自己没有田地,那时正赶上土地改革。后来母亲跟继父有了几个弟弟和妹妹,他在这个家庭就站不住了。人人排斥他,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想赶他走。
记得那一年五岁的他,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里,身上只穿一件非常薄的补丁衣服,脚穿一双破烂木屐鞋,就这样被赶出家门,后来在走出一公里远的村头里,村里的其他人看到了,又把他给带回来,大概是他的母亲有了良心发现了吧,后来才勉强把他留在身边的。
那是一个饥荒年代,又逢母亲改嫁,改嫁的母亲身份低贱,带着一儿半女的,能生存下来都已经是不容易了。
张大叔没上到二年级,就辍学在家带着弟弟妹妹,帮忙干农活了。尽管是跟着亲生母亲,可那样的生活仿佛寄人篱下,在隐忍中,张大叔渐渐长大了。并结了婚。
婚后三年,大女儿二女儿出生了,到了第三胎才是男孩。继父一家很瞧不起他,才一个男孩,于是就又有了第四胎,这第四胎是男孩,终于俩男孩稳了。
由于从小饱受别人的歧视,常常得不到尊重;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了,张大叔也是其中一个。尤其他太偏爱小儿子晓民了。
逢年过节,一桌人吃饭,年幼的晓民吃饭的时候总喜欢把菜翻来翻去,可是张大叔都不管。
秋雁是最大的女儿,也是家里最懂事的,常常提醒父母管管晓民,教教晓民,可是不但那边听不进去话,还遭到父母的白眼,甚至说:“晓民还小,不懂事,让着他。”
平时,晓民在几个姐弟中,只要一哭闹,父母都尽量满足他。常常不分青红皂白以为都是大的错,都护着晓民。一点道理都不讲。
晓民上学了,在学校里,经常违反纪律,老师投诉过无数次了,可是他一回到家,张大叔就只是好声好气说上一两句,从来不舍得打骂他。每天早晨上学的时候,还总捎零花钱给他花。
晓民上中学的时候,经常逃课,爬墙出去打游戏,最厉害的一次还被学校开除了。
可是张大叔不仅没有就此事严肃地管教晓民,还认为是学校的错,还护着晓民。
当他把晓民的行李拉回来的时候还一边安慰晓民:“爬墙出去也打电话给我,难道就没有学校读了吗?走,我们再去找过别的学校。”
结果张大叔把晓民带到一家民办学校去了。张大叔对晓民的宠爱变成了溺爱,溺爱一个孩子,不讲道理,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子不教父之过;当时秋雁,秋凤,晓军都略大了,甚至已经接近成年了。
得知弟弟晓民的行为表现,曾多次提醒父母一定要严加管教,可是,父母的愚昧和重男轻女,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依旧我行我素。
晓民在校的恶劣行为,张大叔听之任之。这种无形的“毒”,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已经深入晓军的心了,他的行为习惯越来越坏了。
来到民办学校的晓民,没满半个学期,又被校方警告处罚了,终于他再也读不下了,辍学在家。
因为无聊和终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一不小心结交上一些“粉友”,把自己也给搭上去了。陷入毒品的魔爪里,一吸毒就是九年。
在这九年时间里,晓民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经常夜不归宿,张大叔一家也都没能抓个现形,毕竟他的父母还是很宠他的。
每次一责骂他,问大半夜的,到底上哪儿去?他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一旁的张大叔却护着:“男孩子,晚上不出去转转,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终于在这九年里,张大叔还帮他办了婚礼,摆了酒,娶了媳妇。一味地迁就他,想法设法满足他,以为这样是帮他。
“姐,在吗?我听说晓民被抓了,是不是呀?听晓军哥说是派出所抓去的。他跟几个人一起吸毒”没过两天,弟媳容莉打来电话,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知道啊,这事情难道你心里没底吗?”秋雁答道。“以前他有吸过毒,可是他说改了。难怪,上个月我去他那里,发现他的床底下有一些锡纸。现在怎么办?他因为吸毒还欠了银行好多钱,现在银行老发信息过来追债”
“他欠钱?我看他是在利用银行,恶意透支。这是犯法的,你为何不阻拦他?”
“阻拦?晓民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连爸爸妈妈都管不了他,老宠着他,我哪里管得动”“唉!也是。”秋雁一脸无奈。
被关在看守所里的晓民,天天得进行法律教育。听同一出租房的其他人说,他是因为容留他人吸毒被抓的,具体细节不详。
其实关在牢房里,也不见得是坏事,有人管教他,有吃有住的,总比他出来吸毒强多了。
但是张大叔想不开,几次晕倒了。还一度送往医院急救…容莉带着两个小孩也曾想离婚改嫁,秋雁,秋凤,晓军陷入了无奈与痛苦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家就这样因为一个人的吸毒而被毁了。父母的身体每况日下,然而自己却一点能力都没有。
一旦染上毒品,一家人都会遭到社会的歧视,晓军面对这牢房里的生活,慢慢地悔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