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推开您办公室的门还是在初二。可是我已经不在那里了……
也许这些想法很幼稚,可是我依然忍不住去思考,如果树梢上的叶子年年从不更替,如果落下的叶子会在来年春天回到枝头,好像世界也不会变什么。
如果每天拂过脸颊的是同一阵风,我会记住它的形态吗?我会熟悉它的气味吗?我会朝它飞奔过去吗?真的就是一样的话,那只不过秋天夹带桂花的香甜,越过一间一间树叶做的小房子,透过金色的光芒和绿色的叶子,交叠着映射在世界万物上。
可它始终没有颜色。可换一缕风,它依然没有颜色。
那时的窗户将阳光方方正正地剪开,一片一片整齐地铺在办公室里。桌台上的话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拖去身上的衣裳,把影子放在台上。我踏进门,指尖紧张地滑在门背上,踮脚看看您。
原来您还在。您在批着我们班的作业。您在一笔一划地写下专属于每个人的评语,您推了推眼镜,一本一本的作业被堆成一座小山,却遮不住午后的阳光。
我看见您批完了作业,因为我就站在门口欣赏。我看着您呼出一口气,抬头。恰好对上了我的视线,我顺着您的笑意走进去。
我也含着笑,但忘记了手里是否拿了什么,因为那不重要。午后的阳光把裙摆铺在地上,然后一点一点收敛起裙尾,整个屋子渐渐褪去了金色的庇护。
我看您更清晰了。
好像回到了初二,初二上,初二下,我记不清是哪一次了,好像是今天,又好像是昨天。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已忘了当年侃侃而谈的模样,如今只想静静地看着,阳光从您脸上落下,然后您关上了窗。
就像几个月之前一样,您小心地关上了窗。我仿佛瞥见窗外有树林,树梢上的叶子是五彩斑斓的,云朵在窗边触手可得。可您好像不在意那些东西。
您微笑道:“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作业拿上去。”
“好啊,当然可以。”
可是。上哪去?
我们不是本来就在二楼吗?
我细细地思考,再次看见云端,我祈求那不是梦,那片云一直没变,它的末端不知何时,提起了光的裙摆。
是谁在说话呢?我再次确认。
“拿到哪里?”好像这个答复等了好久,好漫长好漫长。
因为天黑了。可是,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呢?
“姑娘?”
“嗯。我在。”
“作业?”
“我们九四班在二楼,老师。”
“姑娘,你糊涂了嘛?”
窗外一片黑暗。我揉了揉眼睛,抱着那一沓卷子,可作业去哪里了?
窗外的云朵回家了,准备明天继续和我相见呢。树梢上的叶子被风吹掉了,但不然,我们亲眼看着它们一起飞上来了,什么都没变,连叶脉,那一丝一寸的纹路,芬芳的气味,都没有改变。
我思考着一个问题:如果世界万物永远不变,人类会灭绝。可是如果只有一个物质不变,世界将不会受太大影响。
“不是,你错了,有个叫蝴蝶效应的理论。”
可是物理老师……?
我陷入了思考,低着头站在办公室,好像回到了初二您给我讲压轴题的时候,因为不会做所以只敢低着头,手指翘起衣角。
耳畔传来一阵岁月般迷糊的声音:
“姑娘,八四班在四楼。”
我猛然回过头。
我睁大了眼睛。八四班。我再次看着教室门口贴的牌子。
为什么是八四班?我初三了,期中考都考完了,怎么可能是八四班?!
“姑娘,凸透镜这个还是错了,我给你找了类似的题目,再给你讲一遍。”
我看着老师手上拿着我第一次考全班第一时候的卷子,99分。所有的回忆在那一刻被串起,时间像磁带一样一点一点倒带,回到了初二上,我仔细打量那份卷子。不错的,是那份,错的题我都还记得。我好像懂了这一切。
于是我再次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太阳升起了。不对,正是午后,落叶之间的间隙透出黄绿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撒在世界万物上,风再次吹过我的发梢。
迎来一阵桂花香。
我惊讶了,愣在原地,走廊里的光芒肆意挥洒,在金光交织下有一个渺小的我,手里捧着卷子却不知所措。一切是如此虚幻而缥缈,彷徨缠绕在我的思绪中,她温柔的声音彼时再次响起:
可这又是什么时候?不重要了。
“姑娘加油,我相信你。”
一股热泪径直涌上来。您关上了窗,听我和好朋友一起说我们班的八卦。那是初二下,最后几天的时候,我看着您走过去关上了窗。
天渐渐黑了,但又在某一刻渐渐亮起。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用手背挡住照耀进卧室里的光芒。
没有桂花香,没有拖着裙摆的光,没有循环往复的叶子,也没有一次一次的黑夜。
我笑着,最后握了握您的手,却意外的推开了那场梦。
有一天的物理课,快下课的时候,我又坐在椅子上托腮思考着:
如果您还在,梦里的一切是不是会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