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说,“我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良来到瑛的城市,杭州。瑛刚好在杭州出差,要去接良一起回乌镇。
瑛转地铁去机场,地铁几个站的距离,差点提前下车。朋友忙拉住说,“今天你可真失魂落魄,杭州这么熟,来回搭了几年的路线,没见理智的你这样出过差错,赶着要去见谁么?”
瑛笑笑,脸却早已绯红如桃花,解释道,只是听错站。而心里,百转千回想到了他,那份甜蜜,是躲起来偷吃蜂蜜。
原来心里惦记着一个人,真的有共性:心跳加速、脸颊绯红、乱了方寸、魂不守舍……一切都变得轻快欢愉起来,欣欣然,飘飘然,借双翅膀便可飞翔。
风雨如晦,瑛带着良逛乌镇。空气中氤氲着轻烟,亦或是水雾,瑛喜欢这份略带灰白色调的朦胧美。作为土生土长的乌镇人,瑛有太多的恋乡情结。
提起乌镇,瑛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这里除了有茅盾故居外,还有木心故居,而他们两位大师本是亲戚。那边有“晴耕雨读”书斋,晴天耕作,雨天读书,是古代士子超凡入俗,劳逸结合的典范。
还有逢源双桥,一边可求功名,一边可谋财富。不能来回走,只能许愿,然后选择一边走。逢源双桥不能左右逢源,也是警惕世人知足常乐,莫犯贪戒。
长街转角还有卖蓝印花布的小店,我小时候经常跑去染坊偷偷看她们染布,心想,以后也要学染布,染出最美丽的图案。
南栅有陈伯酿的三白酒和青梅酒。我酒量不好却爱偷喝,三白酒度数太高,陈伯不让喝。每次都只能喝一小杯青梅酒,陈伯说,青梅酒酸中带涩,却回味无穷,带着初恋的味道。等你以后谈恋爱了,才能喝懂青梅酒。
我笑着问陈伯,那什么时候可以尝女儿红?陈伯笑着说,酒都帮你酿着呢,等你出嫁再开坛,到时酒香四溢,足以醉生梦死。在陈伯的揶揄中,我早已偷了青梅酒逃之夭夭。嘴里嘟囔着,喝点酒海这么多讲究,真是麻烦……
瑛觉得只有一个人在讲,于是忙暂停话题。良笑着说,大学究,你可以写篇文章来宣传家乡文化诶!瑛笑着说,写出来文绉绉怪酸的,还不如吃茶去。
逛了大半天,良要赶班车回上海。临别,淅淅沥沥的小雨骤起,瑛与良在屋檐下躲雨。不解风情的雨,带着绵绵无绝期缠绵悱恻着。瑛怕误了班车,冒雨跑去街角商铺买了把油纸伞送给良。
良推辞着不肯收,说雨不大。瑛说,路上淋着感冒就不好了,伞虽不漂亮,但足以遮风挡雨。没有西湖邂逅许仙送伞给白娘子的情意绵绵,只有赶车的仓促,告别的匆忙。
瑛想起昔日祖父教写字,曾提到“伞”同“散”,有分离之意,恐不祥。瑛望着良远去的背影,遽然间多了几分心惊。
后来,良带瑛去他的家乡,上海。那纸醉金迷的地方,十里洋场繁华如梦。良作为东道主,带了瑛去尝地道的上海菜。进了餐厅,瑛先关注了招牌“Mr.F”。
瑛笑着问良,猜猜餐厅老板贵姓,姓“方”?“范”?“冯”?还是“樊”?为什么不是“Mr.R(Mr.Right)”?良面对这种无厘头的提问,摊开双手作无奈状说,餐厅命名如天书命数一般,不是吾等凡人能够改写的,除非你是孙悟空。
吃完饭,良问瑛想逛什么地方,东方明珠还是购物中心?瑛却偏爱着老房子。于是,良带她去逛了里弄。那逼仄狭隘的巷弄早已破败不堪,墙体剥落,门环上锈迹斑斑,青苔爬满石阶。
瑛说,我仿佛回到了三四十年代的上海。良说,你适合生活在古代。良跟瑛介绍着霞飞路繁华、静安寺张爱玲故居、外滩夜景……良说,你可以来上海工作,不要总待在小镇,太乏味了。
上海的几个区我熟着呢,可以带你慢慢逛。上海还不错,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很喜欢这座城市,我也希望能跟合适的人守一城终老。
瑛心里明白,良家世殷实,父母经营房地产生意,加上良是家中独子,父母不会同意他离开上海。而瑛更喜欢慢节奏的生活,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太浓烈,比不上清风明月疏竹淡茶来得清雅。
瑛舍不得离开水墨江南,那待她如生命的地方。而瑛亦不知,应该以什么名义前往未知城市开疆扩土,落地生根。故面对良提了多次的建议,瑛沉默以对……
瑛开玩笑说,知道张学良名字由来么?良说,可能张作霖知道他儿子将来在感情上会是个花花公子,所以先警示他要“学良”不要“学坏”。瑛听到良这样解释,笑着说胡说。
“学良”是为了“效仿张良”。张良为汉初三杰之一,辅佐刘邦称帝,有谋圣之称。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正如读建筑出身的梁思成夫妇,为儿子取名“从诫”,是希望他能像写出《营造法式》的宋代官员李诫一样,成为一名建筑学家。
瑛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良说,你对近现代史这么了解,怎么不去当历史老师?那你的“瑛”字是怎么来的?瑛说,最早应该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夹岸数百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妈喜欢读张爱玲的书,而张爱玲小名为“小瑛”,所以将“瑛”字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