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的谢小翠每天往返于娘家到卫生院的土路上。十多里路，骑自行车，不怎么劳累。正常情况都能赶上全家一起吃晚饭。由于每天能见到女儿，离婚的阴影也就随之逐渐消退。
这天，家里饭菜都端上桌，小翠还没回来。谢老太说：“都动筷子吧，咱们边吃边等。”大家都吃完了，小翠还没回来。老太太又发话：“天都黑了，谢成，出去迎迎你妹妹。”谢成刚要动身，门外哗啦一声，小翠跌跌撞撞地冲进屋来，脸色煞白，险些栽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这是怎么了？！”全家大惊。
“先别问，快给我口水喝。”小翠气喘吁吁。
小磊腿快，立马递上一杯水。小翠接过来，咕嘟咕嘟一饮而尽，长长地吐了口气。玲玲跑过来给妈妈摩挲胸脯。
谢成要到屋外查看查看。小翠说：“没事了，你把自行车扶起来就行了。”
“妹妹，说吧，撞见鬼了？！”田英问。
“不是鬼，是一流氓。”小翠喘着气，“你们别急，听我从头说——“
“今天病人多，打发走最后一个，我赶紧脱下白大褂，洗洗手擦把脸，骑上车往家赶。走到半路，天已擦黑儿，四处无人，我心里有点发毛，正后悔没在师父家借住一宿。突然，从路傍沟里，跳出个男人，挡在路中央。我一惊，没法不下车。那男子中等身量，长相看不太清。我呵斥，‘你想干什么，’他嬉皮笑脸地说，‘别忙走啊，交个朋友。’我说，‘我不认识你，让开！’他说，‘不认识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熟得滴答油。’死皮赖脸，伸手抓我车把。我一躲闪，大声呵斥，‘臭流氓，我喊人了！’他说，‘你喊啊，喊！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听见。别装了，美人。你年纪轻轻，一个人素着，不信半夜睡不着觉，你不想？’我故意说，‘想也不想你这样的！’他一听我说的话有点软，又说了很难听的下流话，我就不学说了。他说着说着来拉我胳膊，我忽然想起师父教的那一招，使劲用膝盖撞他的裤裆，他唉呀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裤裆打滚，身子弯得像只大虾。我一偏腿蹬上车就跑，下边就是现在，你们都看到了。”
“哎呀，好险吶，好险吶！”谢老太拍手打掌。
“妹妹，好样的，疼死那个臭流氓！你应该踹他两脚！”田英咬牙切齿。
“黑灯瞎火的，不敢停留，谁知还有没人！”小翠说。
“也对。”谢成说，“那流氓，穿什么样衣服长什么样？”
“天太黑，看不清楚。不过，那声音有点耳熟，一时记不起来，容我想想。”小翠说。
“慢慢想，想起来是谁，好好收拾收拾他！”田英说。
“不是没把咱咋的吗，先别声张。就是知道是谁，也别乱来，从长计议！”谢老爷子沉得住气。
“可这眼下咋办？一个年轻姑娘风里来雨里去的，早出晚归，终究不是个常事。要不这样，干脆，翠儿，咱别干了，回生产队。”谢老太担起心来。
“不，我绝不回来。”小翠说，“一辈子当赤脚医生没意思。再者说，一离婚就回来了，好像我就是个专门伺候男人的货！”
“妈，您出的是馊主意。”田英说，“妹妹，甭怕！从明天起，我接送你，看哪个流氓敢动坏心思。”
“那你不下地干活了？这事你们都不用操心，我打算在公社租房，把玲玲也接过去。你们想玲玲了，就接回来，让她两头跑。”小翠说。
“净瞎说，你上班了，谁看着她？”谢老太说，“指望我？我可离不开家，要看只能在家看。”
灯光下，小翠把妈妈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故意噘着嘴说，“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就因为我不同意回生产队，就不帮我看玲玲啦？现在我饿了，给口饭吃总可以吧。”
“吆，光顾说话，把这茬口给忘了。”谢老太说，“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呢，这就给你盛去。”
田英把饭菜端上来。小翠低头吃饭，难题留给大家了。谢老太很不安：“要不，要不我……”
小翠笑着说，“行了，妈，您就别‘要不’‘要不’的了。跟您说着玩儿呢，有人看。实话跟你们说吧，还记得来给我爸爸看病的王大夫吗？”
“记得啊，那老两口可是好人！”大家异口同声。
“他们家院子大，房子多，欢迎我去住。”小翠看一眼妈，“您是不是又担心房租？那不是问题。担心玲玲？那也不成问题。我师母整天没事干，就盼着有个小孩在身边。”小翠把嘴凑到妈妈耳边嘀咕两句，您放心不？”
谢老太笑了：“放心，放心。敢情的，那样最好。”
“奶奶，姑姑说啥了？”小磊问。
“秘密，你姑不让说。”谢老太冲小翠眨眨眼睛。
“说嘛。说嘛！不说就不是好话。”小磊纠缠。
“傻小子，动动脑子。”田英说，“王爷爷，贺奶奶来的时候，是不是给玲玲和你带来好多好吃的，贺奶奶管玲玲叫啥？”
“外孙女啊！”小磊回答的挺快。
“还是的呀，既然都知道，还追问。”田英说。
小磊看一眼姑姑恍然大悟：“姑姑给他们做干女儿了。那我管他们叫啥？”
“玲玲称呼姥姥，姥爷。”谢老太说，“你呀，还是叫爷爷，奶奶。”
“我也叫姥姥，姥爷！”小磊说。
“也行，小孩子家，随便叫吧，别差辈分就行。”谢老爷子笑呵呵地说。
“哥，您能不能抽一天时间，带上您的木匠工具到我师父家，修理修理他们的旧家具，能用的，我就不用买了。”小翠说。
“那怎不能，还得拾掇屋子吧，我也去。”田英抢着答应。
“这样最好，拾掇屋子，你嫂子是把好手。这事就定了。还有，翠儿啊。你别嫌妈多嘴，搬到公社去以后，看着有合适的，还是得搭连着，总不能老单着不是。”谢老太见缝插针。不曾想，小翠很不高兴：“妈，您少提这个。我现在不搞对象。谁也别瞎张罗。”
“行，行，行，就算我没说。唉，还急了。”谢老太又嘟囔一句，“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可图个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