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生推开门,只见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衫的男子正端坐在书案之后。
那男子见到二人,抬手道:“二位请进。”
顾以生与叶益对视了一眼,一同走进了房间,而李意萍在屋外将房门关闭。
叶益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男子身前的书案放着烛台书卷,还有一青一黑两柄长剑,再看内室,就只有一张草席铺在内室,草席上放着叠好的被褥,一个灰布包袱放在墙角。
叶益又望向那名男子,只见那名男子头戴高冠,双眼有神,皮肤红润,面貌清秀,神采奕奕,是一位十足的美男子。
叶益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顾以生说道:“唉,这人长得可真俊俏,我生平见的人中,也就只有白家那小子能和他比上一比了。”
顾以生小声答道:“别犯花痴了,你可是有夫君的人。还有,他听得见。”
叶益一怔,望向那男子。只见那男子微微一笑,跽跪道:“二位请坐。”
顾以生与叶益正欲坐下,却发现地板上没有坐席,而那名男子身下也没有。
叶益心道:“怎么连张垫子也没有啊?这样一直跪着,腿会很累的。”
那男子似乎猜到叶益心中所想,道:“二位不必跪坐,随意即可。”
于是顾以生盘坐于桌案之前,叶益也学着顾以生的样子,盘坐于他的右手边。
二人坐下后,那男子拱手行礼道:“在下许言,初次见面,不知二位姓名?”
顾以生回礼道:“在下王语。”
那男子奇怪道:“足下不是姓顾吗?”
顾以生道:“两心不可以得一人,一心可得百人。 ”
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原煜。”
顾以生道:“在下姓顾,名经,字以生。”
叶益道:“在下姓叶,名益,字娉婷。”
原煜微微颔首,望向顾以生,问道:“你认得我?”
顾以生点了下头,道:“认得认得,足下是落羽城的九弟子,净水七十四杰之一的霜生剑圣。”
原煜用手指敲了敲桌案,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顾以生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的小牌子。那牌子一面白色,一面黑色,看不出什么材质所制。白色那面,外围以浮雕法刻着十二个不同的图案,有叶子,有羽毛,有眼睛,还有一些不知何物的图案,图案中间,是一些不明本意的字符。黑色一面,外围与白色一面一样,以影雕法雕刻着相同的十二个图案,但图案中间却是一片空白。
原煜看了看那块牌子,又看向顾以生,平静地问道:“你是长生教的人?”
顾以生将牌子放回怀里,点了点头,道:“在下幼时身患重病,为了治病,我曾前往寄忧谷求医,得羽姬大祭师垂青,为我受印,让我加入长生教。我曾在寄忧谷的忘字阁中,翻阅过《碑名集》,所以识得阁下。”
原煜听后,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我刚刚还在好奇,为何子律姑娘的药里会有长生羽。”
顾以生笑道:“我在寄忧谷修习岐黄之术,羽姬祭师赐了在下几片残缺的长生羽以作研习。”
原煜又道:“长生羽有养身健体之效,可你在药中加的是残缺的长生羽,而且数量甚微,按理来说,应该发挥不出其功效。我仔细检查药渣后,发现了这种红色粉末。”
原煜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粉末,因为十分稀少,如果只是粗略一看,根本无法发现。
一旁的叶益看了一眼,心道:“这个叫原煜的还真是心细如发啊,这么点东西都能找出来。”
原煜盯着顾以生的双眼,问道:“顾先生,在下很好奇,这是什么药材?”
顾以生瞥了一眼,答道:“这是血荆棘种。”
“血荆棘种?”原煜面露疑色,问道:“羽族为何会有血荆棘种?”
顾以生摇头道:“这个……在下不知。”
原煜又问道:“那阁下可知,这血荆棘是由何人所育?”
顾以生眼珠一转,道:“据在下所知,这血荆棘一向是由寄忧谷主的小徒弟发放的。”
原煜垂首低声道:“寄忧谷主的小徒弟?……慕容……慕容…慕容什么来着?”
“慕容欢。”顾以生提醒道。
“对,”原煜问道:“他身上有血荆棘种吗?”
顾以生点头道:“听闻他是幼时被人种下血荆棘的,入寄忧谷后,修习秘术才将其炼化。”
原煜一脸狐疑地望向顾以生,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吗?”
“这个嘛……”顾以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原煜眼睛一眨,道:“不方便说就算了。打扰二位了,若无他事,请回吧。”
顾以生急忙起身,作了个揖道:“即使如此,那就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话毕,顾以生冲叶益使了眼神。叶益会意,起身向原煜行礼,道:“告辞。”
接着叶益便跟着顾以生离开了屋子,顾以生又与屋外的李意萍寒暄了几句,便和叶益一同离开了院子。
回到枫园的路上,叶益问顾以生道:“刚刚那个叫原煜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顾以生答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落羽城的九弟子,净水七十四杰的霜生剑圣。”
叶益道:“落羽城在哪?净水七十四杰又是哪些人?”
顾以生道:“说来话长,回去之后再和你慢慢说吧。”
又走了几步,只见孙子乐抱着一堆书卷迎面而来。
“哎!你们来这里作什么?”孙子乐问道。
顾以生道:“孙伯母请我来,与原煜先生聊聊天。”
“原来他叫原煜啊。”孙子乐道:“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
顾以生反问道:“他是你们家的客人,你们不知道?”
孙子乐道:“他是大伯母请来的客人,今天第一次见,我怎么会知道?你说你们和他聊天,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顾以生回头望了一眼原煜居住的院子,答道:“他是孙伯母请来为子律妹妹医脸的。只是孙伯母不知道孙伯父请了我来,便让他帮忙查看我给子律妹妹熬的汤药。而我在汤药里放了几味稀有罕见的药材,他不知是何物,便请了我去为他讲解。”
孙子乐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接着顾以生问道:“那你呢?你抱的这些是什么书啊?”
孙子乐答道:“这些不是书,是我们灵枢坊关于一些病人的记载。”
顾以生好奇道:“什么记载?”
孙子乐道:“都是一些患了疑难杂症的病人,他们的病或是难以医治,或是难以根治,还有一些根本无从下手。伯母让我拿去给那位先生看一看,让他指点指点我。不过他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医术很高明吗?”
顾以生道:“他曾是寄忧谷的上宾,若论起医术,你们孙家没一个比得上他。”
孙子乐不可思议道:“这么厉害?”
顾以生点了点头,道:“快去吧,能得他的指点,可是很难得的。”
孙子乐不耐烦地说道:“好,知道了。”
孙子乐又问叶益道:“叶益,后天子规哥要带我去长安城办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去长安城里逛一逛啊。”
“这个嘛……”叶益撇了撇嘴,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去吧,”顾以生道:“顺便带上竹青他们。竹青千里迢迢从苗疆来此,带她好好游玩一番,也算不虚此行了。还有江风,刚刚下山,该带他好好去看看世间繁华。”
叶益望向顾以生,问道:“那你呢?”
顾以生道:“我每天都要给子律妹妹熬药,脱不开身。”
孙子乐道:“我们孙家有的是懂药的下人,交给他们不行吗?”
顾以生摇了摇头,道:“有些药材比较特殊,需要用特别的方法熬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孙子乐道:“即是如此,那我便不勉强你了。叶益,那说好了,后天我们一起去长安城。记得起早点。”
叶益点头道:“知道了,不过你记得准备两辆马车,你大哥一直看我不顺眼,我可不想和他同乘一车。”
孙子乐笑道:“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叶益甩了甩手道:“走吧走吧。”
孙子乐抱着书卷向那院子走去。望着孙子乐离去的背影,顾以生忽然开口道:“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你。”
叶益急切道:“你胡说什么?”
顾以生微微一笑,道:“我胡说了吗?难道孙子乐不喜欢你。”
“我?”叶益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
顾以生看到叶益的窘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我开玩笑的,不逗你了。”
叶益拨开顾以生的手道:“别碰我的头,梳的头发都弄乱了。”
顾以生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摸了。”
……
二人一路小打小闹回到了枫园。
回到枫园后,百里随等人问起顾以生与叶益去哪里时,叶益便把他们见到原煜的事与众人说了一遍。当讲到落羽城,净水七十二杰,长生教时,众人都十分好奇,于是一同望向顾以生。
顾以生见到他们好奇的目光,道:“跟你们说没有问题,不过你们要保证,不要告诉别人。”
众人点了点头,其中百里随不耐烦地说道:“你快说吧,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
“那好,”顾以生道:“长生教并非中土信仰,而是来自天之尽头,海之彼岸的另一个世界。据长生教教史记载,那个世界叫作衡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