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月珊坐在沙发上看书,旁边的手机“叮”的一声,提示有微信来了。打开微信,是出差在外的老公大洪发来的:“让巧儿做一下这道题。”微信里有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道小学生奥数题。“你爸叫你做一下这道题。”月珊招呼女儿过来。一旁摆弄乐高的女儿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看了看题,皱着眉不说话,这道题对她来说好像有点难。
月珊提醒女儿再仔细看看题,找找里面的规律,终于,女儿做出了题,高兴地用语音告诉爸爸题目的答案,并傲娇地表示自己“智商不欠费”。月珊不禁笑了,笑女儿的调皮,对自己的爸爸也敢随便调侃。头天老公给月珊发微信,说自己又有东西忘带了。月珊回信开玩笑说他总这样是“智商欠费”的表现,大洪也幽默地回复:那你帮我充20块钱的。老公难得的幽默让月珊哑然失笑:20块会不会太少,用不了几天就没了。老公:够了,基本上不怎么用。结果这番对话被女儿看见了,吃吃地笑了好一会儿,今天就被她现学现卖地用上了。
月珊和大洪已经结婚十一年了。十一年来,两人虽然也时不时地吵吵嘴,呕呕气,但从来没有真正红过脸,更没有上升到闹离婚的地步。大洪是慢性子,性格安静内向,生活中不拘小节,随性大意,常常丢三拉四。而月珊是急性子,性格虽然不算外向,却是家中最多话最活跃的人,个性比较要强,做事严谨,对自己和别人的要求都比较严格。照理说这样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应该是水火不相容,三天两头闹矛盾才对,可两人硬是在婚姻路上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想想也的确不容易。
月珊和大洪是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不过月珊对小学时代的大洪已经完全没了印象,再加上照毕业照时相机出了故障,连唯一可供回忆的凭证也没留下。初中时候的大洪由于个子小,一直坐在教室前排,在一直坐中后排的月珊眼里,大洪完全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男孩。中学时代的月珊和大洪并没有多少交集,那个年代的男生女生之间界限分明,彼此之间很少交谈。再加上月珊生性矜持,几乎不跟男生说话,所以属于两人的共同回忆更是少得可怜。唯一让月珊能够清楚回忆的是初中毕业考试时,大洪正好坐在月珊的后面,英语一塌糊涂的大洪“参考”了一下月珊的试卷,从平时的不及格一跃而升到八十几分,被老师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初中毕业后,月珊和大洪分别去了不同的学校读书,期间更是没有什么联系。直到各自参加工作后,同学间的偶尔聚会才让他们再次走入彼此的视线,只是那时候,他们身边都站着另外一个人。
关系的转折是在若干年后,两人因为不同的原因来到了同一个城市。陌生的城市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两人从同学变成了好朋友。那时候,大洪刚刚和自己的女友分手,而月珊,正陷入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痛苦不堪。大洪为人善良,常常安慰月珊,在月珊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拉上一大群朋友陪着月珊解闷。大洪不爱说话,常常安静地坐在月珊旁边,默默地给她倒茶添水,盛饭夹菜。每次聚会结束,不论多晚,大洪都会先把月珊送回家,再回到自己相隔很远的住处。很快,月珊做出了理智的决定,重新恢复了快乐的单身生活。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月珊和大洪之间的感情也与日俱增,这时候的大洪在月珊心目中不再是那个没长大的小男孩(虽然个子还是小),而是一个稳重可靠的能够托付终生的男人。两人自然而然地从朋友变成了情侣,又从情侣变成了夫妻,虽然没有经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壮烈爱情,却也有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栏杆处”的甜蜜安心。
结婚十一年来,两人和大多数从外地来到城里打工的年轻人一样,从一个出租屋搬到另一个出租屋,从一条公交线换成另一条公交线,日复一日过着早出晚归、辛苦奔波的生活。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月珊和大洪却从未因日子清苦而抱怨或争吵过。大洪心疼妻子,吃穿用度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月珊,而月珊也心甘情愿地过着粗衣淡饭的俭朴生活。两个人为了相同的目标一起奋斗着,努力着,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女儿也从老家接回了城里,虽说日子还是不宽裕,但至少算是在这个城市安定下来了。
月珊从女儿手上拿回手机,不经意间看见自己手掌上的一道浅浅疤痕。那是在数月前的一个周末下午,月珊正在厨房里削土豆,不小心割在手上,刺目的鲜血顿时冒了出来,疼得她“哎哟”一声叫起来。正在卫生间洗衣服的大洪听见妻子的叫声,立马跑过来抓住月珊的手,拉着月珊冲进客厅,一边找出碘伏消毒,一边责备妻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流这么多血,看着真让人心疼。”
月珊看着眼前这个紧绷着面孔,小心翼翼为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一抹幸福的微笑浮上了嘴角。大洪是个含蓄内敛的男人,从恋爱到结婚,月珊从没听老公说过甜蜜的情话,这一句“看着真让人心疼”可算是月珊听过的唯一一句,也是世上最美丽最动心的情话了。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公,从来都是把他对家人的爱默默倾注在一件件最最寻常的小事中,从不表白,从不夸耀,即使被误会了也不辩解,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这个小个子男人,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为家人担起一份爱,撑起一片天......
月珊一边想着大洪这次出差还要几天才回来,一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了,外出散步的公婆也该回家了。今天是每周给公婆打电话的日子,说不定这会儿他们已经在电话那头等着了。月珊把女儿叫到身边,拨通了老人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