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今日立冬。
天色依旧是那么的深沉灰暗,云也没有几朵。冷风徐徐,一片片斑黄的树叶从门口的细叶榕树枝上缓缓落下,肃杀的氛围使得汗毛不禁竖立起来,我下意识地捂紧了外套,摸了摸发烫的热水壶好暖和暖和冰块一般的双手。
远处一声悠长的野猫叫声打破了这一切。是富贵?
富贵是常来这附近讨食的流浪猫,耳朵尖尖且小巧,全身毛发灰黑相间有光泽,肚儿却是一块软塌塌的奶油白色。它的左前爪被人类的捕鼠器给夹坏了,只好提着爪子走路,看起来像一跳一跳的,父亲称它为“跳脚猫”。
慈悲为怀的父亲总是喃喃自语:“跳脚猫太可怜了!”
下午三点,父亲从外边回来了,他对我说:“这几日也不见那跳脚猫,听他们说有好几只被车撞死了,也不晓得它有没被撞死。”
我心一怔,忙说:“不会的,我昨日下午才见过它。”
说完眉头紧皱,便望向屋空荡荡的垃圾桶。
忽然,几个乌黑的团影飞快地钻入桶内,为首的正是那富贵,它们拼命鼓捣一番,寻到了各自的“战利品”,尔后饱餐一顿,便喜滋滋的扬长而去。
我心中暗暗窃喜:你们这群爱捣乱的小崽子呐!吃完也不帮忙拾掇拾掇。
如果猫群中也有帮派,我想,富贵应该就是帮派中的老大吧。
。好几只尚未成年的小猫崽时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富贵的身后,富贵可谓威风凛凛,它们之所以能被富贵所“征服”,极有可能是它较为庞大(胖)的身躯,亦或是勇闯人类陷阱的英雄气概。
富贵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脸皮也也是着实的厚,每天准点准刻,在各家各户吃完午饭的钟点,大摇大摆的跑到商铺门口正正的蹲坐着,俨然一副大佬的姿态,照例发出“喵喵喵”的声音来讨食,言下之意便是“快给我吃的,这条街都是我在罩着给我保护费是应该的”。
见四周鸦雀无声,两脚兽也不把它这位有头有脸的大佬当回儿事,场面略显尴尬,吞了吞口水富贵立马更换策略,马上跳上门口的垃圾桶左翻右翻,仿佛在说:“哼!你们这帮不识好歹的两脚兽,一点贡品也不给本大爷,还要我亲自动手,真是太不像话了!”
当然,这样的举动必然会招惹来......我妈......还有扫帚。
“你个臭流浪猫,又来翻乱我家的垃圾桶,有本事别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无力抵抗敌人,自然逃跑便是上上策,富贵见我妈骂骂咧咧的拿着扫帚从里面出来,嘴上叼的整条带肉鱼脊骨也顾不得了,来之不易的食物说扔就扔,脚底抹油似的立马开溜,一溜烟跑得飞快。
被两脚兽驱赶是丢面子的事,但身为帮派大佬,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呢?作为一个大佬眼光自然要放长远,扩张领地,壮大猫族,征服两脚兽才是重中之重,所以,实行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晒日光浴。只见它慵懒的躺在杂货铺木架板上,冬日阳光照的它毛发油润发亮,半眯着眼的富贵享受着人类幼崽的按摩,老板进进出出忙着招呼客人,也无暇顾及自家女儿和这个远近闻名的小捣蛋鬼了。
有一对父子来杂货店买点东西回家,电动车放在店门口,电动车的放脚的位置放着红色塑料袋装着的烧鸭,闻着味了,富贵怎么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呢,趁没人看守电动车,富贵爬上电动车试图用嘴巴咬破袋子偷走烧鸭,那父子背对着电动车,有说有笑的和店主攀谈,全然不知自家买的烧鸭即将落入他猫之手。
外婆看见富贵偷东西,指向富贵,走上前和那位父亲说:“哎呀呀,那个猫啊在偷吃你的烧鸭啊!”,谁知道那个男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赶忙拉过儿子说有猫偷吃他们的烧鸭,还笑着看热闹,拿起手机准备拍照。
外婆急了说:“你还不去把猫赶跑,等会儿都把你的烧鸭吃光了”,那位父亲才想起,富贵在偷的是他们今晚的晚餐,便上前去驱赶。
这是富贵今天第二次被赶,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富贵不屑地迈着傲娇的步子离开了。
说到底,我也是被富贵所折服了。
即使身体部分的残缺,也没有阻止它对生存的渴望,日日过着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翻个垃圾桶免不了被人用扫帚赶;在屋外喵喵叫地讨食也会被人破口大骂。它放弃过吗?没有。
有段特殊的时期我病得要死,身体与心灵倍受煎熬,时常觉得悲痛难忍,觉得世界仿佛要坍塌了一样;生活仿佛要滑入暗无天日的深渊,终日沉浸在自我创造的颓丧氛围里,以至于不可自拔。噩梦时常把我吓醒,而醒来一看却是半夜,周围出奇的安静,漆黑空荡的房间仿佛藏了个巨大的怪物,随时跳出来大声嘶吼一番。我害怕就捂紧被子闭上眼睛,未料,再也进入不了香甜的梦境。
病痛与失眠折磨的我像发疯了一般,时而大哭大吼、惊声尖叫,大力地摔东西或者干脆瘫坐于地上不肯起来。谢天谢地,我的邻居没有报警把我抓入警局。
医生说我这是病,得治。
好,我治。
晚晚临睡前按时服用药物,至此夜夜酣然入梦。
你以为这就完事了?并没有。
身体上的病痛依旧存在,我依然病的要死。脑子里总会有消极的想法,总是幻想于何年何月何日,以最完美的手法了结生命。甚至于用尽全部办法查找自杀的最好方式,可上面全是防自杀救助的电话号码。时常盯着一样东西会看很久,有时是路边的一只流浪狗;有时是一群呆呆的母鸡;或者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骨朵儿。心里想:真羡慕你们啊!生活多么简单!吃饱喝足了就睡,思想简单,人生短经历也少。不像人类的灵魂和思想如此复杂,且拥有强大的力量,以至于能杀死自身的肉体。
这样的我与富贵相比,简直是自惭形秽,某个温暖的午后,它又来讨食,上窜下跳地寻找赖以生存的食物,残缺的左脚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把偷偷藏起来的鱼干喂给了它,它吃的欢快,吃的满足,吃的陶醉,享用御膳完毕还不忘舔舔爪子。看,一只残疾的小猫咪都在努力活下去,为什么你偏偏要结束生命?你四肢健全,父母兄弟尚在,生活遥遥可期,未来一片光明,何苦呢?
春节时期疫情特别严重大家都在家中隔离,鲜少人在街上游荡,路上行人也只有三两个,我担心着富贵,生怕它出了什么意外。疫情、暴雨、冷空气让这附近的流浪猫死了不少,特别是前两天的突袭而来的冷雨,生生的冻死了一些幼猫仔,尸体就那么在大路上躺着,有人经过也只会瞄两眼,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随后扬长而去,不予理会。
再见富贵时是今年二月份的时候,它廋了一大圈只剩下个皮包骨,灰黑色的狸花猫皮包裹着清晰可见的动物骨骼,脸廓倒还是圆润的很,依稀见得它从前的丰润姿态,眼珠子亮溜溜的,丢了体重也没丢它身上的那一丝狡黠,见到我慢慢凑近,便又作讨食状。
“”喵~喵~喵~......”
“不好意思啊,今天没带鱼干”
富贵听毕摆起臭脸,猫尾巴翘的老高,头也不回地走了。
尼采曾说:“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变得更强大”,前半生处于低谷之中,而你的后半生将永远会在上坡路,现在吃的苦头,以后的日子便是甜甜的。我还在病着,可能要和这个顽固的疾病做一辈子的斗争,以前时常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是我在遭罪,他们那么幸福啊我真羡慕,现在我逐渐打消了这些消极的念头,转而用另外一种更加温和的手法面对它,人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自我谴责和自我赎罪之中,积极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更能战胜这些强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