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的《目送》里有这样一段:“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最开始读的时候,是在十六七岁的年纪,我们的高中是以走读生为主,而我也刚好是在家里吃喝十几年开始出现一点小叛逆的走读生,除了一点点感动,心里真的生不出多大的感慨,难以感同身受。那个年纪的我,恨不得早一点高考离开家,离开那个三四线小城市。家里定了很多条规矩,比如门禁——晚上10点半前必须到家,比如吃饭不要玩手机,比如看电视不能超过8点······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我和爸妈的距离其实拉得很远很远。
终于熬到了高考,我不假思索地在填了四个省外的志愿学校,但爸妈翻着填报指南一个劲地说“东北三省不要去,太远了”、“北京不要去,太冷了”、“西部的省都别填,交通不便利”······最后,比较来比较去,就去了成都。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2013年雅安地震,当时我在成都,爸妈看到地震的新闻后很着急地给我打电话,我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放心吧。地震后手机信号不太好,他们看到余震的新闻后忍不住又给我打电话,但都没打通。当时他们没告诉我打了很多没通的电话,直到毕业那年我妈很强烈地召唤我回家,而我爸很强硬地说成都不行,那里有地震。我才知道,原来地理上的距离,曾经让他们这么担心。
《奇葩说》第六季有一期邀请了秦海璐,那一期的辩题是“毕业后过得很拮据,父母愿意让我啃老,该‘啃’吗”。 大多数年轻人也许都会选择不啃,我也一样。但最后秦海璐说得一个角度特别打动我:“家庭关系的建立是没有办法割裂的,‘啃’现在变成了一种很重要的形式,爸妈退休后没什么事情可做,我们‘假装’需要帮忙,那种‘被需要’的存在感也是一种‘啃’老。”
随着我毕业,随着我又一次离开原来的城市,我爸已经不那么能参与到我的生活中了。我的工作,已经不再像小学三年级的那道时钟题那样可以捧着练习册去问他了。我怕黑,怕鬼,怕失望,怕分离,可是我不会把这些再拿出来跟家人说,每一次电话,我都只是报喜不报忧。从父母的角度来看,他们得到的永远是我们的好消息,他们其实更担心吧。
但我的一点点坏情绪,也许是工作没做好,也许是跟闺蜜吵架了,这些其实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但在他们那里就是一大团乌云,笼罩了好几个日夜。小时候,我们依赖他们,他们是我们的保护伞,现在到我们了。在他们面前,除了装强大,还要装弱小。
有一年假期结束,我收拾好行李了,但我爸妈还是不放心,走进来又检查了一遍箱子,“应急药忘记带了”“你看你不带点纸巾路上需要用怎么办”“你看看你这记性,伞还没拿呢”······第二天出门时,一个24寸的箱子其实我完全提得动,但我妈硬是把我爸从厨房里拉出来,让他帮我提上车,我的拒绝压根没起作用。小时候我爸能轻轻松松地爬上树给我摘番石榴,但那一刻他提箱子都要用手扶着腰,大口喘着气。最后,我妈说下次见又要过半年了。
前几天做宣传时接触到一个看起来跟我们妈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在访问前她坐在我旁边跟我闲聊,说起她爱看的宫廷剧,爱刷的淘宝,儿子是外省工作,女儿在美国读书,她以前跟孩子们生活在一起时如何如何忙碌······我跟她其实也就一面之缘,但她拉起我的手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我妈妈,我不在我妈身边的所有时间里,她是不是也靠着我们的回忆度过那些无聊的时光。
年底工作很忙,忙到我没时间照顾我自己,和关注不在一个城市的我家人的生活。忙到有一天(大概三天前吧),一起做片刻的小姐姐联系我,写一篇金智英,很急,立刻马上赶紧的。我一脸茫然,金智英是什么,然后火速去搜,搜到了是《82年生的金智英》,题材好好,焦点问题,还赶上了微博家庭热搜亮点,但我脑袋突然短路,敲了很久的字,写下来这一篇小姐姐正眼瞧都不会瞧的东西,但这才是我想说的。
我们一定会成为独立的人,就像《目送》里一样成为父母眼中目不可及的那一个黑点儿,我们终究会长大,而他们慢慢变成了老人。我们可能是老师,是医生,是HR,是程序猿,但我们还有一个最宝贵的身份是儿子、女儿,今生今世,一直被他们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