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妈并排坐在诊室外面。这里人挺多,但很安静,每个人都不安详却都要抱持耐心。妈妈朝我侧了侧身子,紧紧抓住我的手,膝盖挨着膝盖,我有点不适应,想抽离,想走开。她告诉我,她要帮我打证明条。我在学校时因为情绪低落,找到学校的心理老师,结果他们把我的既往病史都反馈给了第一次接手我的年级组长和班主任。他们害怕我这样的学生,害怕意外,害怕蒙受不明的灾难。要求我妈妈写保证,开证明。证明我的正常。“你等会把症状说轻点,你知道吧?别说的那么吓人。”妈妈的眼球微微前突,双手似有若无的向我使力。我撇头,这像是一种任务,我把她投入我眼睛的期许反射到窗外的阴天里。“你就说考试压力。别提抑郁什么的。”妈妈说话特别小心,身旁坐着的陌生人哼了一声,她都想为我解释一番。我们进去的时候,没有了以前的欣喜,就是从一间房走到另一间房。
我坐在医生的右边,看着她点开我的资料夹,看到我的照片,再到我的既往病史。我向医生简单解释了新药对于我的不耐。“还有呢?”她继续问,我却不打算继续说。我想到妈妈的话。那道飞出去的目光又钻到我的眼里来,妈妈没说错,我不要说的那么严重,可是我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不,我可能没那么严重。我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接过了话茬,“医生,她就是最近学习压力过大,焦虑而已。麻烦您帮她写个诊断。”她很自然,我觉得她始终是这么想我的。跳过我向她描述的噩梦与幻觉,跳过所有疯狂与着魔的时刻。医生敲下原话,将打印的单子递给我妈妈。而我坐着一动不动,我不觉得这与我有何关系。她上下扫了一遍,再三确认后,掏出手机拍下来发给我的班主任。我们把诊断书放在包里,道谢后就离开了诊室。“以后在学校就不要找心理老师了,不要找。有事自己消化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的眼睛始终游离着,妈妈的语气不是严厉的,但是我的眼睛却好涩。治疗三年了,从一开始的自己不能接受疾病,到自我接受。再到父母反对吃药,最后父母不反对治疗。这段路好长。而今,我回到了原点,我要假装自己没有这回事。才能进入人群。进入一个我要呆但不适合我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妈妈想把我塞近包里,再匆匆走掉。我跟她挥手道别,广场上的风像一个大熨斗,把我刮的平平整整,再无力站起来。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