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任何时候都认真。”林晓燕转身走向客厅，“我明天就去找律师。”
周志强站在原地，听着妻子在客厅哄孩子的声音。他望向窗外，烈日炙烤着小区的水泥地面，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象。三年前他们搬进这套120平方米的还建房时，曾对未来充满期待。他亲手装修了每一个角落，加班加点就为多赚点装修费。那时林晓燕说会拿出部分存款支持装修，但最终她以“要为孩子存钱”为由一分没出。
他走进客厅，看见林晓燕正给小豆丁喂奶。孩子安静下来了，小手抓着母亲的手指。这一幕本该温馨，却让他心如刀割。
“晓燕，”他坐到她对面，“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为了孩子……”
“别拿孩子当借口！”林晓燕猛地抬头，“你关心过孩子吗？你知道他最近开始学走路了吗？”
周志强语塞。他确实不知道这些。失业前他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简单哄哄孩子后倒头就睡。
“我承认我有错，”他艰难地说，“但你也得想想，装修那会儿我多辛苦。那一年我没有积蓄，一发工资就把钱转给装修公司，整整一年都没有怎么休息过。”
“那是你的房子！”林晓燕声音尖锐，“房产证上有我名字吗？我凭什么出钱装修？”
周志强感到一阵心寒。婚后他把工资大部分都交给她，彩礼18万和她的嫁妆5万都存在她名下，现在已经有30万了。装修时他指望她能支援一些，她却分文不动。
“所以钱比我重要是吗？”他苦笑，“我失业两个月你就受不了了？”
“是钱的问题！”林晓燕把小豆丁放进婴儿床，转身面对他，“是你这个人！没上进心、没责任感！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周志强心里。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晓燕时，她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相亲结束后，她主动发消息说：“你比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靠谱多了。”
“既然这样，”周志强站起身，声音出奇的平静，“那就离吧。孩子归我，房子是我婚前财产，你的钱你自己带走。”
林晓燕瞪大眼睛：“你想得美！孩子当然也跟着我！你那点工资养得起吗？”
“我工资是不高，但至少稳定！”周志强提高了声音，“你做美容师能撑几年？等年纪大了谁还要你做脸？”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周志强脸上。他愣住了，脸颊火辣辣地疼。林晓燕也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抖。
“你打我？”周志强不敢相信地问。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晓燕声音颤抖，“但你太过分了！”
周志强摸着脸，突然笑了，他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夜色已深，但暑气未消。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在热浪中扭曲变形，就像他支离破碎的婚姻。
他想起结婚那天，林晓燕穿着红色礼服，在众人起哄下害羞地亲吻他的脸颊。司仪问“无论贫穷富贵，疾病还是健康，都愿意在一起吗？”他们毫不犹豫地回答“愿意！”
才三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周志强被孩子的哭声惊醒。他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客房，发现林晓燕已经出门了，小豆丁一个人在婴儿床里哭得满脸通红。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我去上班了，孩子你带。晚上我要加班，不回来吃饭。”
周志强抱起儿子，闻到一股异味。他笨拙地给孩子换尿布，小豆丁哭得更凶了。他手忙脚乱地冲奶粉，试了几次水温都不对。最后孩子饿得受不了，才勉强喝下不太合适的奶。
“爸爸没用，是不是？”周志强轻声说，用拇指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珠。小豆丁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抓着他的手指。
这一刻，周志强突然理解了林晓燕的辛苦。过去一年，她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吗？独自照顾孩子，等他下班回家累得倒头就睡，连交流的时间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拨通了林晓燕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什么事？我在给客人做脸。”林晓燕的声音冷淡而匆忙。
“我……我就是想说，我理解你的辛苦了。”周志强低声说，“带孩子真的不容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发烧了？”林晓燕问，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没有。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晚上能早点回来吗？”
“看情况吧。”林晓燕说，“我得挂了，客人在等。”
电话被挂断了。周志强抱着儿子走到阳台，看着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去上班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与社会脱节太久了。
下午，周志强带着小豆丁去了趟社区服务中心，询问了托儿所的情况。一个月2000元的费用让他咋舌，但想到林晓燕的工资，似乎也能承受。
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哥哥周志明的电话。
“听说你要离婚？”哥哥开门见山地问。
周志强一愣：“谁说的？”
“妈说的。晓燕早上给她打电话，哭得很厉害。”
周志强心头一紧。林晓燕虽然脾气直，但很少在老人面前示弱。她给婆婆打电话，说明真的走到绝境了。
“就是吵了一架……”周志强含糊地说。
“别瞒我了。”哥哥叹气，“妈很担心。她说晓燕是个好媳妇，让你别犯浑。”
周志强没说话。他想起每次逢年过节，林晓燕都会给婆婆带些保健品，买身新衣服，耐心听老人唠叨。而他母亲总说：“晓燕比你细心多了。”
晚上七点，林晓燕还没回来。周志强做了简单的饭菜，喂饱了小豆丁，把孩子哄睡后坐在沙发上等她。九点半，钥匙转动的声音终于响起。
林晓燕进门时一脸疲惫，看到他还醒着明显愣了一下。
“吃饭了吗？”周志强问，“我给你热菜。”
“不用，在店里吃过了。”林晓燕放下包，揉了揉肩膀。
周志强注意到她右手腕上贴着一张膏药。“手怎么了？”
“老毛病，腱鞘炎。”林晓燕轻描淡写地说，避开他的目光，“孩子睡了？”
“嗯，八点就睡了。”周志强犹豫了一下，“我今天去看了托儿所……”
“我说了孩子归我。”林晓燕打断他的话，眼神警惕。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志强叹气，“我是想说，如果你真想离婚，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孩子、财产……没必要闹上法庭。”
林晓燕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周志强，你永远这样，遇到问题就想和稀泥。但这次不行，我已经约了律师明天见面。”
周志强感到一阵无力：“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
“除非你明天就去找工作，并且保证再也不碰游戏。”林晓燕直视他的眼睛，“你能做到吗？”
周志强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给出承诺。游戏是他唯一的放松方式，也是现在唯一能赚点外快的途径。
看到他的犹豫，林晓燕摇摇头：“我就知道。别说了，早点休息吧。”她转身走向浴室。
周志强坐在原地，听着水声哗哗响起。他想起结婚前朋友警告他：“林晓燕性格强势，你hold得住吗？”当时他笑着回答：“互补才好。”
现在想来，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他安于现状，她追求更好；他节省克制，她对娘家大方；他沉默忍耐，她直抒胸臆。
水声停了。周志强起身走向卧室，在门口与擦着头发的林晓燕擦肩而过。熟悉的洗发水香味飘进鼻腔，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让他心动。
这一夜，两人背对背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